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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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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那个舞蹈结束时,山田事务官起身走到走廊来。一个艺妓也跟着走出来,默不作声把山田领往洗手间。 山田本来是会喝酒的人。可是,在局长面前或这种场合,绝对不多喝。索性声称酒精类是不行的。随员这个任务的分寸,这位事务官依多年的经验,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从洗手间出来,刚才带路的艺妓不见了,那里站着砂糖公司的营业处长。是毛发稀少,圆脸的胖子。 山田以为这人客气,在外头等着自己空出洗手间;营业处长却很快地靠近山田身旁。 “正是旅途好累的时候,为了我们特地光临,真多谢了。”圆脸的胖子含着笑说。 “那里,叨扰大家了。”山田轻点头。 “北海道不陌生吧?” “是的,来过两三次了。” “局长先生呢?” 事务官会意了他要问的是局长的事,赶忙回答说:“我想,局长大概也来过三、四次了。” “那么,北海道的民谣也就不稀罕了。” “不,不管什么时候欣赏都蛮好听的。” 砂糖公司的处长,多半为的是要跟山田交谈才等在那里的。 “山田先生,”处长挨近至口臭可闻的身旁来,说:“今天晚上我们想请您跟局长先生住在定山溪……” 那是山田事务官早就预闻过的事。这个宴席结束后,预定住在札幌附近的著名温泉地。昨晚是住在市内的新宫大饭店。 “不过……”处长显得有些不好启口的样子,连忙挤出一副笑容说:“不知局长先生喜欢那一类型的女人?山田先生谅必常常陪同局长先生出差,特地请较一下。” 山田事务官忽地想起来了。他对于方才观看舞蹈时闪过脑际的那个预感并无差错这一点,感到满意。 “那,我这等人是不很清楚的。”他谦恭有加地答道。 “是吗?”处长现出稍感困惑的脸,接着放低声音问:“正在跳舞的中间那个年轻艺妓,不知是不是讨局长先生喜欢的类型?” “这……”事务官要说不说,现出有如业者前来办理申请事务时常要摆示出的那种慎重。这个没有了不起的学经历的事务官,动不动就藉给对方感到焦灼来觅取快感。 山田事务官返回到宴席。他怔了一下,因为这次竟然是那个年轻艺妓独个儿在跳舞。她一手撑着蛇目伞,滴溜滴溜地转动着它。 山田偷觑临座的局长。他,背靠无脚椅吸着烟盯着对面的艺妓。已经喝不少了,脸上却没泛出一丝红晕。泛出来的是被舞蹈吸引注的心荡神驰的眼神。 左手这排下座的地方,刚才等在洗手间外头的秃了额头的那人,正跟他邻座的胖子悄悄地在咬耳朵。胖子频频在点头。 山田事务官知道那个悄悄私语是在商量着些甚么。山田再度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回局长。局长竖起一只胳膊儿,那手上的香烟已换上玻璃杯。眼眸仍然盯住对面的舞蹈不动。 山田忖度着:冈田的视野的末端,准映入了业者二人正在咬耳朵的景象。那个悄悄私语意味着什么,局长准会有所察知。那么呢,山田想,局长的眼神应该还有一种意义。 冈村局长还年轻。他没有醉色,但别种神色却泛出于他苍白的侧脸。 局长的眸子似乎不在欣赏舞蹈,而好像是在注视着摆动身段的“女人”。 事务官从不流露自己的感情。不论在谁眼里,他是个陪伴局长出席宴席的尽忠职守的随员。再过五、六年就到退休年龄,对于平步仕途再不抱持希望的山田,如今只是一味盘算着退休金的多寡和考虑着退休后的安身之计,而把玩弄权谋术数以从事升迁竞争的上司群像,当做很有趣的戏剧观看的一个人。 这出戏剧的第一主角就是他邻座的冈村局长。而且,与官署不相同的另一出冈村个人的戏,即将在这宴席之后开幕。打算就是去定山溪温泉饭店也要单独开房间就寝的山田,是对局长的冷眼旁观者。 当然,业者说不定对这位事务官也会委婉地推荐女人。可是,那时候山田的答案已有腹稿了——就要说,那不合我的身份,我是跟随局长出来的,那实在不行。 山田认为在任何场合都与局长平起平坐的话,是有踰越随员身份的。其实,山田却是站在年长者的立场,紧盯着旅途中的局长的一举一动。 山田知道一回到省署,同事们一定会问起冈村局长的行状如何。 对这个质问,山田已有两样腹稿。一个是要对不太熟的人或容易把话传出去的轻嘴的人说:“亏得是冈村局长哟,视察可真是蛮热心的。” 但对与自己同样平步受阻升迁无望的老朽同僚就要这样说:“那个年轻家伙呀,别说了,跟在省署办公时一点儿也没有两样,到处作威作福,夜里没有女人就睡不着觉……” 舞蹈完了时,掌声一齐响起。那个艺妓把折好的扇子搁成笔直的一字,摆在跟前行一个礼,她抬起头时的眼眸子对准了正对面的冈村局长。这虽然也是款待客人的必然动作,可是山田事务官看成另具意义。想来,这个艺妓必定是人家已有所交代的。 “请问,那个艺妓叫什么名字?”山田问邻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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