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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您以为,女警察就应该配一个管民兵的警察丈夫?”她强忍着气愤问,“反过来数学教授的妻子就不应该是我这样的?您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维克多·伊万诺维奇?有人向您灌输,干民警的都是些愚蠢的白痴、厚脸皮的贪污分子、不学无术的笨蛋,不配与科学博士为伍是吗?我已经在您的办公室坐了四十分钟,怎么也不能使您明白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不错,是有风险,有很大的风险,久卢阿著作的译文本会永远离开您的研究所。

  “您的图书馆再也不会有这部珍贵的书了。那又怎么样?世界会倒转?这部译文本在一所大学和一家由您的同行文尼科夫领导的研究所仍然有,列宁图书馆和翻译它的全苏翻译中心档案馆也有。只要稍加努力,我保证,小事一桩,您就能弥补这一损失。而今天急需这部书的罪犯们,手里捏着一条人命,可能还不止一条。如果这几条人命被毁掉,有谁能又如何能弥补损失?您知道吗,我是不得已才同科学家们发生矛盾,他们也是无比忠于科学才忽略活生生的人的。忠于科学无上光荣,值得世人尊敬,因为人总是要死的,可是科学发现永无止境,造福人类。但是,您为之殚精竭虑的人类是由您所藐视的独立的人组成的。您大概听说过博罗津教授的可悲故事,他研究出了一种在军队中刺激进攻心理的噪音仪,并拿莫斯科的居民做实验。不要让我觉得您像他。”

  “我曾经听人说,齐斯加科夫教授的妻子是个相当古怪的女人,”所长冷冷地说,“今天我亲眼见到了。我该如何对图书馆的同事们去说?那里没有空缺,所有的位置都有人占着。您以什么身份到那里去呢?”

  “您就说,给我分配了一个简单的职位,譬如实验员,但是我临时到图书馆工作几天,因为现在是夏天,很多人想去休假。为了有说服力,您就批准一个图书馆馆员去休假吧。”

  “好吧,我放一个人去休假。可是明天您结束工作就走人,我们怎么办?您一走了之,然而休假的人一时回不来。这一点,您当然没有考虑到。”

  “当然,”娜斯佳赞同地说,“这一点我没有考虑到。这应当由您来考虑,因为您是一所之长。而我是警察,应该考虑的是,有一个人为了久卢阿的书可能要到您的图书馆来,他绑架了一名17岁的残疾少女,并且不知道将她藏在什么地方,我想找到这位姑娘,把她解救出来。我和您职业不同,任务也不同。您是提议开展一场谁的任务更重要的辩论吗?”

  但是,不知何故,所长不想展开辩论。

  图书馆很大,有点杂乱无章。娜斯佳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了这里的确有久卢阿著作的译文本,不过不是放在书库里,而是放在阅览室里。

  “这本译著经常有人要用,”负责指导新手的图书馆馆员尼诺奇卡解释道,“所以这部书我们不外借,我们总共只有一套。”

  要在阅览室借这部书,必须出示本所工作证,而且不止是出示证件,还要把证件押给图书管理员。

  “其他单位经过审批的人如何利用你们图书馆的藏书呢?”娜斯佳感兴趣地问。

  “他们把介绍信交给我们,我们给每个人一张借书卡,给书时拿公民证作抵押。”

  “那么,凡是在阅览室借书的人就在这间阅览室里阅读吗?”

  “哦,瞧你说的,”尼娜挥挥手说,“只有外来人才在阅览室里坐着看。本所人员借到书后都拿回自己的办公室去看。有些人也悄悄带回家去。他们早晨早点来,借好需要的书就回家去,晚上再还回来。也有过两天才还的。”

  “难道他们就不用证件吗?”

  “他们用证件干嘛?门卫就这样把他们大家放进来。另外,没有证件,你哪里都去不成,什么也干不成,到任何一个实验室用仪器都不允许。不过,如果一个人,假定说,有三天不用进实验室,他就会从阅览室借书用三天。我们一直同这种现象作斗争,但是徒劳无功。”

  “我可以在阅览室借阅台工作一阵子吗?”娜斯佳请求道。

  “看在上帝面上,”尼娜当即就同意了,“你就在阅览室,我去预订室。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别不好意思。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我会随时向你介绍经验。我刚开始在阅览室工作时,非常想尽快找到每一本书。在书架之间跑来跑去,拼命地记什么书放在什么地方,累得半死。我觉得,科学工作者都是严肃认真的人,如果快速为他们提供服务,他们会赏识我。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根本不在意你为他们找书用多长时间,半分钟还是半小时。他们站着彼此东拉西扯,或者就坐在那些桌子旁边翻着报纸合订本。所以你可别玩命地跑得两脚起泡,明白吗?让他们等一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时间跟你我的一样,也是公家的。顺便问问,你问久卢阿的译文本干什么?”

  “感兴趣,”娜斯佳不明确回答,“我曾经正经学过数学。我记得老师极力推荐我们要找到这部书。他说,这部书把最深奥的学问阐述得浅显易懂。但是我们当时一直役能够找到它。现在我又想起了这件事情,所以问一问。”

  “你学过数学?”尼娜吃惊地问,“后来怎么了,放弃了?”

  “半途而废了。考上了一所学院,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就出嫁了。”

  “有孩子吗?”

  “不,暂时没有孩子。”

  “没有关系,”尼娜鼓励她说,“你才多大年纪啊,还能生。”

  这是个令人伤感的场合,都是因她的外貌所赐。身段瘦削苗条,浅色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一条“马尾巴”,苍白的脸不施脂粉,娜斯佳总是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这个月她年满36岁,但是谁也不会认为她超过25~27岁。要是尼娜知道她的实际年龄,她未必会如此乐观地预言娜斯佳未来的孩子。况且,在你27岁时,你说你进了学院,后来又嫁了人,人家会相信你,不会问你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而到你36岁的时候,谈话内容可就完全不同了,至少有十五年的经历需要具体说明,诸如到过哪里,做过什么,是何职业等等。虽然娜斯佳从来不讳言自己的年龄,但是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显得年轻要方便有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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