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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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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不知道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差别呢?”心理医师挑起了眉头。 “差别巨大。应当说,能看出此中差别的不光是我,还有整个世界哲学。真相,这是您的感觉和观点。当您不是在说谎,当您说话真诚时,您说的就是真相。但却根本没必要要求这种真与真实现实相符。真理则是实际存在的状况。您或许干脆就不知道它,或是理解得不正确,也可以自愿陷入迷误之中。您要明白,我没有理由怀疑您的真诚。但我却有理由怀疑您会不会犯错误。” 娜斯佳当然是在撒谎。她有理由怀疑死者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的真诚,而且,她的怀疑有充分的理由! “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她突然问道,“您的电话为什么不响?” 戈托夫齐茨的脸变得煞白,双手十指拧绞在一起,抖抖索索地握紧了。 “没人打呗。这有什么不寻常的吗?您不会把这也当做是刑事犯罪吧?” “他怎么会这么想?”娜斯佳想,“很平常的问题。您家里有什么地方不大干净吧,戈托夫齐茨先生。” “只是我得打电话给办公室,我还以为,说不定您的电话坏了呢。因此我才问的,”她抚慰地说道,“这么说电话是好的?” “是的。” “我能用一下吗?” 出现了一段尴尬的停顿。戈托夫齐茨眼望着别处,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娜斯佳。 “您是对的,我把电话掐了。如果您想打,我这就接上。” “为什么要掐了呢?” “我不想跟任何人谈话。” “可要知道早上我给您打过电话,电话是通的。”她说。 “在您来之前我又掐断了。可您干吗总这么盯着我?”他又发火了,“我是个正常人,我知道警察局随时会找我的。如果我不去接电话,您便会以为我躲起来了,兴许还会断定,万一是我把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给杀死的,或无论怎样和这事有牵连。可是,只要您在这里,我可以放任自己不去接电话,您应当理解……我很难过。我的妻子死了。我无法同任何人交流,这有什么不对吗?您到底怀疑我什么?” 他提高嗓门,疾速而又愤激地又说了一大通。娜斯佳一边听他说,一边想:“不,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问题不在于您难不难受。问题在于您是在害怕。怕得要命。而使您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这才是我想知道的。一个刚刚悲惨地失去了妻子的人,往往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痛不欲生,以致其他情感全部迟钝了。而您呢,尊敬的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一切都是‘恰恰相反’:不知什么东西居然会令您如此恐惧,以致您都没有精力为您的妻子悲伤了。除此之外您居然还对我怀疑您感到惊讶。我要是处在您的位置会比您更持重一些的。” 等到他正义的怒气宣泄完并且平静下来以后,娜斯佳再次打开封套,把相片摊在桌上。 “让我们再瞧一瞧,或许您能回想起除那两人以外的什么人来。”娜斯佳说。 戈托夫齐茨抿着嘴唇,但没吭声。他一张张翻检着照片,否定地摇了摇头。 “不,再也认不出什么人来了。喂,您怎么,难道这两个还不够?您还想要我做什么?您有他们的照片,这就是说,您认得他们,知道他们的名字和住址。那您就去吧,把他们都逮住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娜斯佳叹了口气,把相片整理好又放回封套内。 “问题在于,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我已经跟这两个人谈过话了。他们承认他们的确盯过您的梢,但却不知道有谁也参与了这件事。所以我才不得不得出结论,那就是您弄错了,当然,这结论不会使您宽心的。” “也就是说……” “跟踪您的就只是这两个家伙,再没别人,其他的一切都是您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戈托夫齐茨再次提高了嗓门,“不要把我当傻瓜!我看得很清楚,记得也很清楚。他们的照片不在这里面,但有过这些人。您听清楚了吗?有过!有过!我的神智完全清醒!”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后又同样腾地一下坐了下去,就好像他的双腿突然瘫痪了似的。此刻,他用一双可怜巴巴、惶惶不安的眼睛望着娜斯佳,那眼神酷似一条不知主人因何打它的狗似的,但这条狗却懂得:主人既然打它,那就是说,它犯了错,因为主人永远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这样呢?”他的声音降低到了咕哝的地步,“我的神智已经不清了吗?我疯了?我产生错觉了?” 娜斯佳一声不吭地观察着他。这是怎么回事?是在努力做戏吗?还是这位心理医师真的“晕了头”?要是一个正常人,兴许早就会问,“那两个家伙”到底给刑侦科的侦查员说什么了,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总之,他们是些什么人;而这位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呢,看样子,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感兴趣的,是自己的恐惧和他心理健康的状况。 “他们是什么人?”他到底想起问了,“他们对您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有意思的话,”娜斯佳一笑,“您是否知道您的生活方式令您的夫人很不安吗?” 戈托夫齐茨的脸色顿时变作土灰色,眼睛刹那间更深陷在眼眶里,尽管他的样子即使不这样也够难看的了。 “您为什么说这个?什么生活方式?”他嘟囔道。 “您的生活方式,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不大喜欢,她雇了一个私家侦探,专门盯你的梢。”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完全可能。喏,这不是照片吗,上面就有您认出来的那两个家伙。您不是认得他俩吗,认得吗?” 戈托夫齐茨默默地点了下头,眼睛痴痴呆呆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娜斯佳。 “这些人在一个私人侦探事务所工作,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和这家事务所签了合约。她想知道您到哪儿去了,跟谁交往,您的熟人都是些什么人,现在,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您得回答我的问题:您的妻子怎么会对您产生这么不良的念头呢?她能怀疑您什么呢?是什么引起她的警觉的呢?” “我不知道。” 他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随后便一动不动地望着屋里的某个角落。 “您的话我不信,”他即刻又恢复了平静,说,“这是您臆造的,因为您总得怀疑我点什么。这全是您使的花招,心理陷阱及其他所有不道德的诽谤。您应当为此而害羞的。我失去了夫人,而您却说她的坏话,企图引我上钩。可耻。” “这么说,”娜斯佳满意地在心里评述道,“此刻您已经能想起妻子被杀的事了。您想问题可不算快哟。接下来的一切就该按通常的公式进行了吧:‘我是那么的不幸,而您却用讯问来纠缠我。’这些我懂,这种场面我经历了245次了。这一步是无可挑剔的,心理上绝无破绽。倒是那个提出这样问题的人应该感到可耻。只不过大家各以自己的方式对付这种羞耻感,因此摆脱此类情境的方式也各有不同。对我来说要简单得多,我没有心,有的只是石头;不懂仁慈,彻头彻尾卑下。所以,我在此类境况下不会感到羞耻的。或许会有些尴尬,但这我马马虎虎也能对付得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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