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玛丽尼娜 > 我死于昨天 | 上页 下页


  好吧,这就轻松多了。每次当某一显赫人物死于罪犯之手时,报刊上都会为此掀起一番可怕的鼓噪(“银行家被杀!”“部长被暗杀!”“无用的记者被干掉!”),娜斯佳总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即当真相大白时,人们会发现,这一罪行完全出于个人动机。归根结底,那些银行家们、部长和记者们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也都是些普通人,他们也有亲人、爱人、朋友,因而,也就有敌人和嫉妒者。他们也有金钱上的往来关系,也有从中往往会涌现出可怕的、已快被人彻底忘记的幽灵的过去。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因为这些而被杀,而名流却不可以呢?谁都不会蓄意诋毁一位诚实部长的升职过程,但这并不妨碍他实际上不过是个虐待狂,是个把情妇折磨到神经崩溃的大混蛋。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要抓起刀来的原因……

  娜斯佳满心期望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议员谋杀案就是这种“日常生活”性质的。也就是说,是最普通的那种。

  在刑侦科工作的这些年中,她有机会看到许多死了亲人的人。这些人的表现各各不同。有的人僵直呆立如石化了一般,有的人犯起了歇斯底里,还有些人尽量保持自制力。但像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这样的人,对娜斯佳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一种。手扪心口说实话,可以说是根本就没见到过。

  鲍里斯·戈托夫齐茨被吓坏了。而且,他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如此明显,以致他都感觉不到丧妻之痛。他连一分钟也不肯消停,连续不断地变换姿势,把手指弄得“啪啪”响,手里始终在把玩着个什么东西,而他的目光是内敛的。看起来他甚至并不怎么注意他的谈话对手。

  “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您妻子的尸体是在奥斯特洛维佳诺夫街上被发现的。您知道她到那个区是干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一般说,我甚个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那是在莫斯科城南,在‘孔科沃’地铁站旁边。那里还有一个大的商品市场。”

  “不知道。说不定她是到市场买什么东西去的吧……”

  “在她留下的物品中,没有任何东西是新买的,就只有一个提包。这条街上有没有您的熟人或亲戚?”

  “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吗?你们到底要我重复多少遍呢!”

  “需要多少遍,就重复多少遍。”列斯尼科夫突然语气严厉地说道。

  娜斯佳责备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人的妻子被人杀死了,他的反应当然不可能那么适当。对于一个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即使他表现得无耻、粗鲁、愚蠢或记忆欠佳,都是可以原谅的。但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是如此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中,以至于根本未发觉侦查员态度严厉。

  “请您尽量详细谈一谈昨天的情况。您和尤丽娅·戈托夫齐茨到过哪儿,做过什么事?你们到过哪儿,谁给你们打过电话,电话里又说过些什么?”

  “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我们和每天一样,7点半起床。吃过早饭,聊了会儿天……聊的是……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没发生任何异常。10点钟我开始接诊,尤丽娅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她在杜马发言的讲稿。随后,大约在2点,我们吃了午饭,下午4点又有人来咨询。病人离开时,尤丽娅已经不在家了。从那以后就再没见到过她。喏……”

  戈托夫齐茨又把指头弄得“啪啪”响,并且掉转身子。

  “早上接诊时有人给您打过电话吗?”娜斯佳问。

  “不记得了。我的办公室有电话,可是,在我和病人谈话时,通常我的电话总是挂断的。这一点你们能理解吧。”

  “是啊,是啊,当然啦,”她急忙表示赞同,“那你们的另一部电话呢?”

  “卧室和厨房里各有一部。可平常在我接诊时,尤丽娅总是把电话音量调到最低档,不让电话铃声传到办公室去,她甚至在屋里走动时都蹑手蹑脚的。在谈话过程中只应有我和我的病人。整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你们明白吗?如果病人感到身边有第三者在,会妨碍他谈话。任何无关的嘈杂声都不应有。”

  “这么说,您也不知道,在10点到2点之间,是否有人给您或您的妻子打过电话?”

  “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我已记不大清楚了。尤丽娅总是把要转告的话记在纸上,在接诊后转给我。”

  “这么说,昨天吃午饭时,她向您报告过什么人给您打过电话?”伊戈尔追问道。

  “是的,是这样。”

  “至于谁给她本人打过电话,她没说吗?”

  “我不记得了。或许吧……我没认真听。”

  “为什么?”

  这个问题再普通不过了,但心理医生却没回答,只是含糊地耸了耸肩。

  “吃午饭的时候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告没告诉您她下午的计划?”

  “没有……好像没有……我没在意。”

  “您当时有心事,心神不安?”

  “我?不。您此话怎讲?”

  “这么说,您平常就不怎么认真听您妻子的话了?”

  这话从列斯尼科夫方面说当然显得有些唐突,可这一情况毕竟有必要了解清楚。也许这个家庭里关系并非那么和睦?而国家杜马议员被杀也不是政治性案件,而是一件十分普通的日常生活案件?

  戈托夫齐茨把目光转向列斯尼科夫,眼神突然变得专注而又尖锐。

  “您这么说该不会是有所暗示吧。我和您,伊戈尔·瓦连金诺维奇,已经打过交道,在小偷撬门溜进我家那次。我想您一定还记得这件事吧。当然,撬窃事实本身使我不得安宁,尽管什么东西也没丢。可这件事使我很不安。”

  如今坐在娜斯佳对面的,完全是另外一个全身紧张而又严肃的人。也是,他居然想得起列斯尼科夫的名字,但娜斯佳记得很清楚,这一次伊戈尔根本就没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和父称。他只说“列斯尼科夫中尉”和“卡敏斯卡娅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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