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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好,让我们换个角度来试试。假如您在这儿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男青年在一起,您会想到什么?”

  “他们是来申请登记结婚或离婚的。”

  “可假如是一位妇女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呢?”

  “那她肯定是来给孩子办改姓手续。”

  “假如是一位已过中年的男子一个人来呢?”

  “多半是为妻子或父母办理死亡证明。您在和我玩猜谜游戏?”

  “怎么?依我看,这游戏挺好。”米哈伊尔用不容争辩的口吻说。他笑了笑又问:“假如您在这儿看到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太太,您想到的是什么?”

  “她是丢了什么重要的证件来请求补发的。她在这儿还能干什么?不会是来嫁人的。给孩子做教母也晚了点。”姑娘大笑起来。

  “可对那个女人,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比方说,为什么她不会是来办死亡证明的?”

  “她脸上的表情……”她住口不说了,搜索着恰当的词语。

  “表情怎么样?”

  “嗯……不对,不像失去亲人的表情。死亡证明书只发给近亲,那些人的表情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那她脸上是什么神情呢?”

  “有点儿发呆,冷漠,呆若木鸡的样子。不伤心,不沮丧,也不高兴……您知道,登记处是个很特别的单位,与人们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密切相联。我们常把这儿说成是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民事登记科。有任何变动都得马上往我们这儿跑,而且必须是大的变动。不论喜事还是丧事,不论结婚还是离婚,不论生了孩子还是死了亲人,都由我们来管。但凭经验,这种平静冷漠的面孔,在我们这儿基本上是不可能有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而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用不着我给您解释,您自己瞧瞧,和她照片上表情一模一样。”

  姑娘说得很对。照片上的女人显得冷漠异常,紧绷着脸,像凝固了似的。米哈伊尔当了这么多年侦探,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面孔。简直是个精神病人的面孔。

  娜斯佳进家门时小心翼翼,生怕碰见满肚子怨气的奇斯佳科夫,她早做好了一番不愉快的解释的准备。可廖沙并没有生她的气,没有因为她不陪他去度蜜月,而生气。这使她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说实在的,他们已经热恋了15年,再去度什么蜜月,岂不可笑。

  阿列克谢坐在厨房里独自玩纸牌卦“拿破仑的坟墓”。炉灶上放着平底煎锅,一股诱人的香味从盖着锅盖里扑面而来。

  “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呀?”她快活地说着,伸手就要揭锅盖。

  廖沙转过身来,拍了一下她的手,逗弄地说:

  “脏手别伸进锅里去。不给好奇的人吃。”

  “那给什么样的人吃?”

  “给待在家里替丈夫洗衣服的好女孩吃。”

  “难道我该饿死?”她气呼呼地说,“我已经是老太婆了,想把我改造成好女孩太晚了点儿吧。就像我们的乌克兰朋友常说的‘买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你就不该娶我做妻子。”

  “怎么不该?你琢磨琢磨我的招法有多高:多年来养成你不买菜不做饭的习惯,于是你只能靠着我,然后哄着你结了婚。一结婚就不给你饭吃,等你饿死了,我就成了你的继承人,这一切就都归我了,”他用手划了个大圆圈,好像要把整个屋子都划进去似的,“我在莫斯科有了这套住宅,再把年轻的妻子娶进来,而她又正好是个好女孩,就把茹科夫斯基那边的房子留给父母住吧。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你却说我不该娶你。你要把那块肉抓到哪儿去?!”奇斯佳科夫看见娜斯佳听着听着,突然揭开锅盖,飞快地取出一块烤得焦黄的嫩牛肉,便气势汹汹地大声嚷嚷:

  “马上放回锅里!”

  “晚了,”娜斯佳嘴里塞得满满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牛肉已经吃到嘴里了。来,来吧,摆你的纸牌卦,玩你的‘坟墓’,把拿破仑埋葬掉吧。等我死你是没门了。好一个凶手教授,竟然想把我饿死!”

  奇斯佳科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弄乱桌上摊着的牌,迅速收了起来。

  “去洗手,小扒手,这就吃晚饭。顺便告诉你,今天我写完了整整一章教材。你上了一天班,能汇报点什么吗?”

  “没什么进展,”娜斯佳叹了口气说,“主要是在构思。不过,你尽管放心,这对我没什么威胁。看来,这事牵涉到我,纯属偶然。”

  她洗完手,换上便服,坐到了摆好饭菜的桌旁。阿列克谢做的晚饭是烤嫩牛肉和娜斯佳爱吃的面包干菜花。她把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光,像整整一星期没吃过东西似的。

  “还要添点吗?”奇斯佳科夫笑眯眯地瞧着她那空空如也的盘子。

  “啊,不要了,”她嘟哝着,“我知道你耍的什么花招。我不会饿死的,只会因贪吃而撑死。除了你,谁也不会给我弄这么多好吃的。不出一年,我就会撑成个大胖子,连门都进不去。”

  她倒了杯咖啡,还没喝上两口,电话铃就响了。

  “想早点让你高兴,”话筒里响起了尼古拉·谢卢亚诺夫的声音,他和挪斯佳在一个科里工作,“刚接到《刑事侦查报》编辑部的报警,他们照相洗印室的门被撬了。”

  “丢了什么没有?”

  “暂时不清楚。经过初步查看,仪器都在,只是底片和照片被翻得乱七八糟。照片没有进行登记,都放在敞开的抽屉和没上锁的柜子里。现在只好把摄影师都叫来,自己去核对了。”

  “先把舍夫佐夫叫来,”娜斯佳急忙说,“如果他的胶卷还在,就不要声张,把案子交给格里戈里他们科处理,不归我们管。如果舍夫佐夫的底片丢了,我们就得自己来办了。”

  “还是你有办法,”谢卢亚诺夫唠叨起来,“我已经给你的舍夫佐夫打过电话了,他病了,行动困难。我怎么好硬要他来呢?除非把他抬来。明天再说吧,也许明天早上他会好一些。”

  “尼古拉,说真的,你有时怎么像个孩子!问问看过舍夫佐夫那些照片人不就知道底片在不在了吗,很简单。”

  “嗯,”谢卢亚诺夫哼了一声,“这我也想到过。看过婚姻登记处全套照片的,名单上有三个人。一个就是有病在身的摄影师舍夫佐夫,另一个是科罗特科夫,可他不知到哪儿去了,家里和单位都没有。你猜得出,谁是第三个?”

  “尼古拉,奇斯佳科夫不会谅解我的。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家,我们毕竟结婚才两天,不能再考验他的耐心了。你再找找科罗特科夫,好吧?”

  “叫我到哪儿去找呢?再说,即使过一个小时他就能回到家,也是深夜12点了。他要是再往外跑,家里人能谅解吗?别逗我了。不管怎么说,你的奇斯佳科夫也是个有理智的人,可尤拉的那口子是什么样的,你是不会忘记的吧?她会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干脆点,娜斯佳,你决定吧。要不你来,要不等到明天再办。”

  “等等,别放下话筒,我跟廖沙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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