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玛丽尼娜 > 死亡与薄情 | 上页 下页
一八


  “我觉得,我应当和她待在一起。”瓦列里说得不太理直气壮,他对塔米拉的专横和不近人情有些害怕。

  “我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哭的时候,谁都不能待在身边,有人在她只会更难过。瓦列里,走吧,明天你们再见。傍晚神志昏,留待翌日晨。走吧。”

  “塔米拉·沙尔科夫娜,究竟是谁给埃利娅写的这封奇怪的信呢?”

  “你有什么根据说那封信是给埃利娅的?它同样可能是写给伊什特万或我的。伊什特万是做生意的,有几个竞争对手,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人,说严重一些,就是仇人。信封上没有署名,我倒相信,这封信与埃利娅没有任何关系。瓦列里,回家去吧,我们都累得够呛,该休息休息了。”

  她给女儿未婚夫下的逐客令太露骨了,使伊什特万都有点尴尬。图尔宾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他最后投向塔米拉的目光中明显地流露出厌恶和憎恨,这使塔米拉夫妇很不自在。

  他们送走客人,悄无声息地收拾起桌上一口未动的菜肴。

  “你真不知道是谁写的这封信?”伊什特万突然用匈牙利语问道。他不想让女儿碰巧听见他们的谈话。

  “当然,皮什塔,一点也不知道。”塔米拉也用丈夫的母语匈牙利语答道。

  但她那心满意足的笑意和洋洋自得的神色却逃不过伊什特万的眼睛。

  “你不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吗?信来的那么凑巧,你竟然没发现?”

  “皮什塔,相信我,我们把埃利娅带到加利福尼亚,在那儿给她找个英俊潇洒的丈夫。我们的埃利娅多才多艺,容貌出众,她会出人头地的。她的这个哲学家有什么出息?能派上什么用场?还拖着一个老弱多病的母亲……”

  “塔米拉,你心太狠了。埃利娅爱上了他。当然,你说的都在理,不过……”

  “够了,皮什塔,求求你别再说了!”

  塔米拉把一摞用过的餐具放进水池里,走到丈夫身边,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依偎到他怀里。

  “你说,我们的傻丫头懂得什么是爱情吗?这个研究生不过是个能满足女人性欲的男人,是个技巧高超的男人,这是不可否认的。可埃利娅不懂这些,仅凭一时感情冲动,就自愿跟他上床。可以后呢?要是对性生活腻烦了呢?现在,他们一星期只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幽会一两回,她却像是吃了奶油蛋糕似的,觉得世上再没有更甜蜜的事了。你我过来人都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是这样吧,亲爱的?你想想,1月1日我们要是不能投产,就会惹出许多麻烦事……”

  “是啊,当然,”巴尔托什赞同地说,“我们不能担这个风险,赌注太大了。不过,塔米拉,亲爱的,我总有点儿担心。”

  “担心什么?”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封信来得太凑巧了。婚姻登记处恰好又在那天发生了不幸。”

  塔米拉推开丈夫,心存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说明什么?你是怀疑我,你认为这信是我写的?”

  “塔米拉……”

  “没良心的东西!你怎么说得出口!你还不如干脆说,那个倒霉的姑娘是我用枪打死的呢!伊什特万·巴尔托什先生,你真是个恶魔!”

  说着,她扬起手,想狠狠地打丈夫一个耳光,巴尔托什麻利地闪开了,抓住她的手腕,一下子扭到她的身后。塔米拉疼得直咬嘴唇,双眼还在恶狠狠地盯着伊什特万那双灰色的眼睛。可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温和起来。不错,塔米拉是个专横的女人,但她的丈夫也是个固执的、“说一不二”的人。他从小受的是西欧教育,而这种教育只是给他披上了一层温文尔雅的虚假外衣,他骨子里已经浸透了地道的俄罗斯流氓痞子的习气。

  当年,正是这一点赢得了塔米拉的好感,她为这个美男子的稳重和派头十足而倾倒,可他在床上的举动又粗鲁又放肆,他给她讲述自己的激情和瞬间感受时,满嘴俄国的污言秽语,却操着匈牙利人那种迷人的腔调。此时此刻,她站在这儿,手臂弯在背后,瞧着伊什特万那冷冰冰的眼睛,终于弄明白,丈夫不仅是怀疑她,而且还赞许她。

  丈夫的眼睛突然狡黠地一闪,刹那间,刚才还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移到了她的臀部,又猛地把她拉到身边,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拥抱我,埃利娅在看我们呢。”

  塔米拉扭过头来,女儿已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瞪着他们,泪水将脸都浸肿了。

  “出什么事了?妈妈,你那么大声叫喊……”

  “我在和你奶奶尤季特通话,”塔米拉灵机一动,她觉得女儿即使听见了她们说的匈牙利语,也听不懂,“她从布达佩斯打来电话,有点儿听不清。奶奶想向你表示祝贺,我只得解释,说你未婚夫遇上了车祸,把腿摔坏了,所以婚礼推迟了。”

  姑娘的面颊上又是泪花滚滚。她急转身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四章

  昨天的口角深深地刺痛了丈夫的心。星期天一大早,娜斯佳初次感到,在她和奇斯佳科夫之间有一种令人不快的冷漠。他们难得争吵,相识20年来只有三四次,其中一次就在昨天,他们新婚之日。

  但是,不管怎样,在尤拉·科罗特科夫到来之前,得设法缓和一下气氛。娜斯佳采取了直截了当的方法。早餐上喝完第二杯咖啡抽第三支烟时,娜斯佳开口说:

  “原谅我,廖沙。昨天我态度不好。是我不对。原谅我,好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奇斯佳科夫显得很轻松地叹了口气。他和娜斯佳一样,不喜欢吵吵闹闹,特别是在一些无谓的琐事上。“不过,还得请你别忘了,我时时刻刻都记着你在什么地方工作,时时刻刻都在为你担心。你能记住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模仿丈夫的口吻重复了这句话,冲他作了个鬼脸。冲突就此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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