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玛丽尼娜 > 死亡与薄情 | 上页 下页


  “去年他们一起到西班牙度假,去了科斯塔一布拉瓦,是7月份。这说明他们认识至少有一年了。”

  “混蛋。你等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是明天结婚?”

  “是的,您没弄错。”

  “那你怎么还……”

  “因为结婚是在明天,而不是今天。今天我还得工作。”

  “娜斯佳,从没有人说你怪吗?”

  “不断有人说。您是第119位。”

  “谢天谢地,除了我,世上还有118位正常的人。你未来的丈夫也在其中吗?”

  “不在,”她笑了笑,“他比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休息日来找我的时候,还带着他的手稿,总想写点什么。”

  “真是一对宝贝。祝你幸福。至于阿尔秋欣,我抽时间办,得狠狠地整治整治他。结婚去吧,什么事都别操心了。”

  她回到家里已是深夜11点多了。奇斯佳科夫坐在厨房里摆弄着纸牌。明天办喜事,他和娜斯佳一样,并不感到怎么激动。也许,由于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这些年来,他的激情已经“燃烧殆尽了”。

  “廖沙,你没生气吧?”娜斯佳一进家门就特别小心,“亲爱的,原谅我,事情一大堆,我连妈妈都没空去接。还要给萨沙买礼品……”

  “那事先给我打个招呼也不行吗?”奇斯佳科夫气呼呼地说,“已经是深夜了,跑到哪儿去了?你要吃点什么吧?”

  “你要吃点什么?啊,我要吃点……”她更正说。

  看着娜斯佳狼吞虎咽地吃着沙拉,廖沙的心就软了。平安无事就好。她这脾气反正改不了,而且也许没有必要改。

  埃利娅·巴尔托什松开扣儿,从脖子上解下平常戴的项链。

  “这条也不配,”她叹了口气,“太亮了,衬不出连衣裙的漂亮。我们还有别的吗?”

  “你别再折腾了,好吧,”塔米拉恼火地劝她,“你这样没完没了,好像这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件大事,别的都可以抛在脑后。当年你爷爷别列卡什维利教授说什么来着,你知道吗?他说,我们一生中只有一件大事是毕生仅此一次的,那就是副博士论文答辩。一个人即使能写出五篇论文,答辩五次,也只有最初的一篇算得上是副博士论文,其他的都是博士论文了,无论什么专业都是如此。而结婚呢,只要你愿意,几十次都行。因此,对明天这件事,不必太认真了,别把它看得那么重要。你想想看,不过是去婚姻登记处登记,接着共同生活上几个月,一起睡够了,满足了青春的渴求,于是你就会腻烦透顶,分手离异。”

  埃利娅低下头,心情沉重地坐到椅子上,也不注意豪华的结婚礼服是不是弄皱了。她的双颊已泪流成行,鼻子抽抽搭搭,用手擦着脸。

  “这就掉眼泪了,”塔米拉一边唠叨,一边把扔满桌子的珠宝、首饰一件件收进匣子里。“死丫头,你就这么爱冲动,说你几句都不行。自己克制一下,要不很难与人相处的。连句玩笑都不懂,动不动就耍性子,掉眼泪。你怎么是这样的脾气,让人讨厌!”

  母亲的话音刚落,埃利娅猛地站起来,跑进自己房间去了。对女儿看上的那个对象,母亲一直就不满意。母亲是格鲁吉亚一位有个性的高傲的学者跟一位别尔谢涅夫贵族世家出身的著名女作家生的女儿,当年嫁给了匈牙利人伊什特万·巴尔托什,一位驻莫斯科外交官的儿子。丈夫家庭同国外的公务联系,加上别尔谢涅夫家族那高贵的门第,使塔米拉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招待会和宴会上频频地抛头露面,陪同丈夫周游各地,先是探视国外的亲戚,后来就完全是公开的生意往来了。

  她有着贵族血统的面庞,鹰钩鼻子,一头蓝黑色的鬈发,胸部高耸,臀部丰满,光彩照人,举止潇洒,是众人瞩目的中心,因此,她虽已45岁了,但还是不乏崇拜者。这些人中,大部分感兴趣的绝不是她的品德,而纯粹是伊什特万的社会关系和财富,这一点她并不在意。她出身于杰出的知识分子家庭,精通德语和匈牙利语,从小就过惯了富裕生活,受人宠爱,呵护,直到现在她仍把自己引人注目的风姿看作是天生的,自然赋有的,永远不会消逝,会永远伴随她而存在的。

  不言而喻,对女儿未来的丈夫,她早就有完全固定的想法。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戴着眼镜埋头读书的研究生,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一贫如洗、永无出头之日的穷酸书生。当然,皮什塔(塔米拉很重视丈夫的民族出身,就连在家里叫小名也按匈牙利语的习惯),这么说吧,他能使这个毛孩子辉煌腾达,让他到公司里做事,然后提拔他为股东。可这值得吗?这个研究生本来就不是块浮金璞玉之料,花时间和金钱来栽培有什么意思。一个无能之辈,既无经商的悟性,也无对金融业务的兴趣,既不灵活乖巧,也不坚强刚毅。塔米拉对他进行了一番仔细深入的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问题就出在他那难以言传的性感上,无疑,她的这个毛丫头傻乎乎的,经不住诱惑。

  小伙子非常性感,就连见过世面的塔米拉也为之心动。一旦强有力的生理机制被挑逗起来,那么任何阻拦都只会加深他们之间的爱慕。母亲作出这一判断是明智的,因而试图劝阻女儿取消婚事是毫无意义的。塔米拉卑鄙无耻地盘算着:不要紧,让他们先结婚,待他们颠驾倒凤,玩得昏头昏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分开。该从一开始就让女儿抛弃一种糊涂的想法,什么丈夫是上天所赐,应该从一而终啦,什么不论贫富、苦乐、病痛或健康都应终身厮守、始终不渝啦……如此等等。现在,结婚的前夕,要让埃利娅心里明白,她明天面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这样的事她一生中还会有的,而且少不了。

  埃利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眼微肿,面颊通红,身上穿的已不是那件华丽的白色衣裙,而是碧绿闪光的驼鹿皮裤和几乎过膝的灰绿色上衣。浓密乌黑的发髻拢在脑后,用发卡固定着,袒露出纤细娇嫩的脖颈,显得分外细长,那抹着深色口红的厚嘴唇,格外动人。

  “我去找卡佳。”她挑衅似地冲着母亲说,心想又会惹起一番争吵。已是晚上8点了,该早点儿躺下睡觉,明天才会显得气色好,明天可得早早地起床,7点娜塔莎来做发型,8点加利娅带着东西来化妆,随后女修甲师就会到,9点半就得坐车去登记。婚姻登记处10点开门,塔米拉坚持一开门就要登记。她的女儿应该是第一个登记的,绝不能和其他人一起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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