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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他回到办公室,又钻人每天一个样子的日常琐事之中。晚上八点钟他离开办公室前往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家。他想彻底搞明白她的被判刑的丈夫用两指尖拿烟的古怪姿势的问题。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看上去显得伤心、优郁,但是她极力想掩饰这一点。

  “录像?”她奇怪地问道,“当然,有的。当我和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外出休假,他总是带着摄像机。可是你想在这些录像中看到什么呢?”

  “不知道,”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承认,“但是你把这份工作委托给我,我该找到最不可能的方法来完成它。因为要完成我们这样的工作通常的方法并不十分奏效。”

  “您指的是什么?”

  “我没能发现任何证人被收买或者他们不诚实的证据。现在只得充分发挥想像力,想别的办法。明白吗?”

  “不是十分明白,您看着办吧。您是现在就要看这些录像?”

  “如果您不反对,我可以从您这儿拿回家去看,但是我得对镜头中出现的人问您一些问题。或许我会从中发现些什么。”

  “好的。”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叹口气,不过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发现,他的提议并未唤起她的热情。

  他们在电视机前坐下,开始看那些片子。

  “这是我们在西班牙,”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解说道,“这是在浴场,这是在饭店的游泳池,这是我们晚上去沿岸街的咖啡馆喝咖啡。”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觉得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的品位不低,他选择的是要价昂贵的饭店,饭店建得非常合理,充分考虑了来休假的人的口味。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观察着他的冷静的无笑容的脸,粗犷的举止和冷冷的目光。这是他坐在咖啡屋里,穿着短裤和普普通通的白背心,衬出他晒得黝黑的皮肤。他正从高脚杯里喝着什么,手里拿着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这又是一个场景,这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也抽着烟,但是这回他又完全不像证人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普里加林描述的那样拿着烟。奇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众人面前他是一种姿势,可是当没人看见时,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又用另一种姿势拿烟。这是怎么回事呢?不过,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您的丈夫通常抽的是什么烟?”

  “骆驼牌。他不认任何别的牌子。”

  “你们认识有多长时间了?”

  “他披捕前已经四年,现在已五年了。”

  “他一直只抽骆驼牌香烟?”

  “是的,到底怎么了?”

  “他从没对你说过,他有那么一段时间抽的是无过滤嘴的烟?”

  “没有,”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摇摇头,“没有这回事。我的意思是说他从没说过。至于是否有这么一段,这我不知道。”

  “还有个问题,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这个问题可能让您觉得奇怪,甚至让您感觉受到污辱。但是请您不要生气并做出回答。”

  “当然,问吧。”

  “您的丈夫因涉嫌谋杀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被捕是他第一次与警察局打交道吗?或许他在此之前遭到过拘留或逮捕?也许是在他十分年轻,当他还没有成年或者是什么时候?”

  “没有……”她慌乱地看着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就是说……我不知道……他没有说过,您为什么问这个?”

  “以防万一,万一这会有用的。如果我是为您丈夫的利益进行侦查,我就应该对他有尽可能多的了解。”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自己也解释不了当时为什么没有对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讲述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普里加林的证词。他没有讲,就是这样。

  这时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是白金汉宫和英国国会大厦,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和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在伦敦游览。在他们的身边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看到还有一对像是来自俄罗斯的男女。

  “这是你们的熟人?”他问道。

  “这是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小声地回答,“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和他的女孩。那时我们一起去的,正好是‘五一’节。”

  “您的丈夫和鲍里斯·克拉萨夫奇科夫要好吗?”

  “不是那种……仅仅是朋友。”

  之后,他们看了在巴黎、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迈阿密拍的录像。没有什么引起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注意的。但是在所有的画面上,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拿烟的姿势都是一样的——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和尤拉·科罗特科夫一起忙着在莫斯科查找柳德米拉·伊西琴科和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病历卡,顺便查明他们的亲戚朋友圈。首先他们查访了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死亡当天曾去拜访过的朋友。这是一对与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从大学时代就认识的夫妇。

  “请尽可能详细地回忆一下那个夜晚的情况。”尤拉·科罗特科夫请求道。

  “我们已经被讯问过了,而且不止一次,”夫妇俩感到莫名其妙,“我们把一切都说了。”

  事情确实如此,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奥利尚斯基确实多次讯问过他们,想查明,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是否提到过,有人跟踪、威胁他或者敲诈他的钱财。那几天讯问的目的是一个早已确定了的目标,就是查明谋杀的原因和犯罪嫌疑人。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但是为了调查的准确性,他们不能说出是什么任务,以免把人诱导到确定的方向上。

  “可我们还是不得不再讨论一次。让我们从头开始。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是突然到来还是事先与你们约好的?”

  “大约一天或者是两天前约好的。”

  “这次拜访有没有特定的缘由,还是他仅仅是到朋友家串串门?”

  “没有,没有任何特别的缘由,他打来电话,意思是说,我们见面这么少是不应该的,应该珍惜老交情,诸如此类的话。”

  “你们和他的妻子熟吗?”

  “是的,当然,我们都同过班。”

  “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有没有向你们解释,他为什么没带他的妻子一起来。”

  “没有。我们还真的问过,斯韦托奇卡在哪儿,他没有回答,我们就想,他们可能是吵架了,因此他就一个人来了。”

  “当时他的情绪怎么样?”

  “知道吗,是某种怪异的情绪。好像是什么东西使他惶恐不安,情绪激动,对当时的一切都无所谓。好像他在想着自己的什么事儿,而这使他非常地激动不安,都顾及不到所有其他的事情啦。”

  “你们能不能举个例子?”

  “例子?好……我们开始谈论他最近出版的一本新书,他对别人的看法总是很感兴趣的。廖尼奇卡是那时少见的不讳疾忌医的人。反过来,他总是刨根究底地询问,在他的书里有什么不令人满意的地方,好像他是在自己的错误中学习,他说,意见——这不是对你的批评,而是读者的期望,而读者的期望就是写书人的法则,为什么要出产购买者不满意的产品呢?但是在那一次我们谈论他的新书时,他似乎毫无反应,像没听见一样。整个人已不是他自己,好像失去了知觉。说实话,我们当时是想,他是因为和斯韦托奇卡吵了架而心绪不佳,但我们也没再追问。”

  “请你们说说,作家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有没有从你们这儿借过什么东西?或许,他借过钱?”

  “没有,他从没向我们借过钱。噢,对了,正是那一天他给我们带回来一个鼠标。”

  “鼠标?”

  “是的,计算机的鼠标。知道吗,他们家买回了计算机,作家不知道把自己的鼠标放什么地方去了,而他没有计算机就像是失去了双手。我就把我的鼠标给了他,因为我只用计算机做些词汇工作,不需要鼠标。后来作家找到了他的鼠标,他总是在电话中说,一定把我的鼠标还回来,可是每次临到见面时,我们俩都忘了,更何况我根本就用不着它。可是那一次他把它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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