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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小心别着凉了。”史丹斯敦离开前说。

  当高瘦个儿开门走出来时,柯柏很高兴终于可以活动活动了。

  班特森仍穿着同一件外套,但是换了一顶克里米亚帽。他走得很快,呼出的气息好像一缕缕白烟。他在圣艾里克广场搭上巴士到汉姆街,八点过两分他走进了那家搬家公司。

  过了几个小时,他走出来到隔壁的咖啡店,叫了两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十二点整,他到昨天那一家自助餐店吃饭,吃完饭、做完例行的散步才回办公室。五点六分,他锁上门,搭公车回圣艾里克广场,买了些面包后回家。

  七点二十分他又出门了。他走到广场后右转,上了桥后闪进昆松街上的一间屋子,门上写着红色的大宇“保龄之光”。柯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保龄球馆内有七个球道,走廊的尽头则有一个小酒吧,摆着几张小圆桌和几把椅子。各种回音和笑声充塞室内,他不时听到球滚动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撞倒球瓶的碰撞声。

  柯柏到处找不到班特森,却很快看见两个昨天在酒吧里喝啤酒的人。他们围坐在一张桌边,柯柏后退到门边以免他们认出他来。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和班特森一起走过来。轮到他们打球时,柯柏就离开了。

  这一夜班特森十一点熄灯,但在这之前,柯柏早就回家上床了。他另一位同事全身裹成一团,在柏克街上走来走去。史丹斯敦感冒了。

  第二天是星期三,日子和前几天差不多。史丹斯敦感冒好了,整个白天都泡在史玛蓝街的咖啡店里监视。

  这一夜班特森跑去看电影。当画面上那个金发、半裸的美国人正奋力和古代怪兽缠斗时,柯柏就坐在他后面五排的地方瞪着他。

  后面两天也差不多,史丹斯敦和柯柏轮流监视这人贫乏、刻板的生活。柯柏又进了那一家保龄球馆,发现班特森打得很好,而且多年来,他每周二都和那三个人一起打保龄球。

  监视行动的第七天是星期天。史丹斯敦报告说,那天惟一有趣的事是一场曲棍球比赛,瑞典对捷克。现场一万名观众里,有班特森和史丹斯敦。

  柯柏在周日晚上,发现了一个新的监视据点。

  持续监视到第二个星期六时,班特森在十二点两分走出办公室,锁好门后走向瑞杰玲街。柯柏推测:“这下要到鲁温布劳喝杯啤酒了。”不久班特森果然推开那啤酒店的门,柯柏只得站在查特宁街口。他觉得这人真是乏味透顶。

  那一晚,他上克里斯丁堡的办公室一趟,查看那些由影片翻拍成的相片。他已经忘记到底看过几次了。

  他一张一张地细细审视,尽管觉得难以置信,他却已经监视这个生活刻板的家伙两个星期了。

  § 23

  “八成找错人了!”柯柏说。

  “你累了吗?”

  “不,我不是因为得每个晚上站在柏克街某户人家门口打瞌睡才这样说,但是……”

  “怎样?”

  “这十四天里至少有十天的情形是这样的:早上七点他打开百叶窗,过一分钟他打开窗子。七点三十五分他关上窗子,七点四十分他走出前门,到圣艾里克广场搭五十六路巴士。车坐到瑞杰铃街和汉姆街口,然后走到搬家公司,在七点五十九分打开门锁。十点整他会到城市咖啡店喝两杯咖啡,吃一个乳酪三明治。十二点一分,他会去两家自助餐店中的一家吃中餐,他吃……”

  “他吃什么?”

  “鱼或是烤肉。他十二点二十分吃完中餐,在城区作短程的散步后才回去工作。五点过五分他会锁上公司的大门回家。如果天气不好,他就搭五十六路巴士,不然他就走瑞杰铃街、国王街、皇后街、邦哈司街、高地街和观景街,穿过代萨公园和圣艾里克广场,再经柏克街回家。他偶尔会在路上买东西,如果超市人不多的话。他每天都买牛奶和蛋糕,至于面包、奶油、乳酪和果酱则每几天买一次。两个星期三他都去看七点的电影,都是喧哗笑闹的片子,我是除他外惟一被迫看完全场的人。回家的路上,他会买一堆沾满芥末和番茄酱的香肠来吃。连续两个周日,他都搭地铁去体育馆观赏冰上曲棍球比赛,而史丹斯敦也只好跟着去。而连着两个星期二,他都和公司里的三个人去打保龄球。周末他都工作到十二点,然后去鲁温布劳酒吧喝一杯啤酒,此外他还点一份香肠沙拉,之后才回家。他在街上不乱瞄女孩子,有时候他会驻足看一些海报,多半是电影院、运动用品或器具店张贴的。他既不买也不订任何报纸,但是他却买两份杂志,一份是《纪录》杂志,另一份是和钓鱼有关的,我忘了叫什么了。他家屋檐下没有停放什么蓝色的摩纳克摩托车,却有一部红色的史瓦伦摩托车,那辆是他的。他很少收到信件,也不跟邻居来往,但是在楼梯间碰到时会互打招呼。”

  “他看起来如何?”

  “我知道个屁!”柯柏说。

  “我是说真的。”

  “他看来健康、冷静、强壮而有点木讷。他晚上都把窗户打开,举止自然而正常,穿着良好,也不像个神经质的人。他从不显得慌乱,但也不拖泥带水。他应该是那种抽着烟斗、气质不错的人,但是他不抽烟。”

  “他注意到你吗?”

  “我不认为,至少不会是我。”

  他们静静地对坐着,看着窗外雪花成片飞落。

  “你知道,”柯柏说,“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跟监,跟到明年夏天他度假去为止,这倒也蛮吸引人的;不过,我们国家要负担两个应该是很能干的警探,在……”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说到能干,嘿,昨晚我站岗时,有个醉汉对我喊了一声‘砰!’,我吓得差点没得心脏病——”

  “他到底是不是嫌疑犯?”

  “如果从影片上判断,的确是。”

  马丁·贝克敲敲他的椅子。

  “好吧,请他来接受问讯。”他说。

  “这时候?”

  “对。”

  “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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