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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是的,一个平衡物。”

  霍赖丝突然一惊。她也开始有点明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一个平衡物?你认为有可能那平衡物就在那底座上?”

  “为什么不?”

  “这可能吗?另外,要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帕卡尔第要把这雕像送给你呢?”

  “他绝对不会把这座雕像送给我,”雷莱恩说,“这座雕像是我自己去拿来的。”

  “从哪儿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就是刚才拿来的。当你坐在客厅的时候,我从那窗户上爬了出去,那窗户正好在招牌上面,那放了小神像的神龛就在窗户的旁边。我把那两座神像给调换了,这就是说,我拿走了外面的那个默丘利,而把帕卡尔第送给我的那个默丘利放到了外面原来神像的那个位置上。”

  “可那个神像也往前倾吗?”

  “不,跟其它放在货架上的神像一样,也不会往前倾。帕卡尔第可不是个艺术家。一点点不平衡的情况,并不会让他发现;他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他还会继续认为他照样是吉星高照,用另一句话来说,好运气还会跟着他。同时,这就是那个雕像,就是那个用来作招牌的雕像。要不要我把底座打烂,从那个焊在底座后面的铅套里把那枚别针给拿出来?正是这件东西保持了这默丘利神像的稳定。”

  “不,不用了,没必要这样做。”霍赖丝急忙说。

  雷莱恩的直觉,他的精细,他把握全部事情的技巧,对她来说,所有这一切都构成了这件事的背景。她突然明白,雷莱恩已经克服了重重困难,完成了第八次冒险,情况变得对他很有利,因为他们约定的最后一次冒险的最后时限还没到。

  他甚至刻薄地提醒她注意这个事实:“八点差一刻,”他说。

  一阵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两人之间。他们俩都感觉到,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沉默甚至到了叫人不敢轻易做出一个哪怕是最小的举动的地步。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雷莱恩开玩笑说:“这得感谢帕卡尔第先生,是他好心地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知道,只要一激怒他,到头来我就会从他的话里找到丢失了的线索。这就好比是一个人拿给另一个人一块打火石,还有一块打火的隧铁,然后告诉他怎么用一样。到后来,火花就给打出来了。在我这种情况下面,产生火花的东西,是他无意识地而又不可避免地把红玉髓别针这件吉祥物,同默丘利神像那个幸运之神所作的比较。这就足够了。我弄明白了,这两件幸运的物品之间的联系,来自他实际上把一件东西包括在另一件东西之中,说得更明白些,他把那件小玩意藏在雕像里面了。当时,我立刻就想到了门外面的那座默丘利神像,想起了它那失去了平衡的模样——”

  雷莱恩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在他看起来,他讲的话都被人当成了耳旁风。霍赖丝这会儿手撑在额头上,这样就遮住了她自己的眼睛,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神情冷漠。

  她确实是没有听。这次特殊冒险的结局,还有在这次冒险里面雷莱恩的表现,已经不再让她感兴趣了。她心里现在想的是这一连串的复杂的冒险,过去三个月以来,她一直生活在这些活动里面。她心里想到的还有,在这一连串的活动里,这个男人出色的表现,以及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就像在看一幅魔术的图画一样,看到了他干出的许多真难以叫人相信的事迹。他做的所有的好事,他救出来的许多人的生命,他减轻了许多人的痛苦,在他带着高尚的意愿的所经之处,社会秩序又恢复了正常。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要干的事,都让他干成了。在他面前树立的目标,他一个接一个地都已经达到了。所有这一切事情,都不用花什么过多的力气就让他做到了。只是在一片平静之中,在一个人了解自己的力量、了解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他的平静之中,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么,她又能够干出什么事情去同他对抗呢?她应不应该保护自己,又怎样来保护自己?要是他要求她在他面前屈服的话,难道他不知道怎样去达到他的目的吗?

  难道这最后的一次冒险就比其它几次冒险会更难吗?假设她逃跑又会怎样?那么,请问你这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个安全的角落,不会让他追踪到?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刻起,结局就已经确定了,因为雷莱恩已经规定了结局只能是这样。

  不过,她还是在寻找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她对自己说,虽然他满足了第八个条件,而且,在八点钟以前,把那枚别针给她找回来了,可是,不管情况如何,她还有这样一件事实可以保护她,那就是那钟必须是德·哈林格里城堡里的钟敲响的八点,而不能是其它地方的钟声。这是协议里面正式规定的一个条款。那天,雷莱恩在眼看着那两片他渴望着想亲吻的红唇时,这样说过:“那古老的青铜钟摆又要开始摆动了;到了那一个选定的日子,只要这钟一敲响八点,那么——”

  她抬起头来。他也没有动,只是严肃地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

  该是她说话的时候了,她甚至准备好了该怎么说:“你也知道,在我们的协议里写的是一定得要哈林格里的那架钟。所有其它的条件都已经满足了,只有这一条没有。因此,我还是自由的,对不对?我有权不遵守我的诺言,不过,这种事我过去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情况下,这样做都会让人的名誉扫地吧?我是完全自由的,我不用存一丝一毫的顾虑,对吧?”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把自己的话说完了。就在这时刻,她听到了在她身后传来了卡嚓一响,就像一架时钟要报点以前发出的那种响声一样。

  第一下时钟敲响了,然后是第二下,接着是第三下。

  霍赖丝开始呻吟了。她听出这正是那架古老的钟发出的声音,正是哈林格里的钟。不知何时雷莱恩把那架钟搬到这儿来了。在三个月以前,打破了那荒废了的城堡的过分寂静,把他们两人放到了这八次冒险的旅途上。

  他数着钟声。钟敲了八下。

  “啊!”她喃喃地说,真的有点神魂颠倒了,她把自己的脸孔埋在自己的手里。

  “这钟——这钟在这里——这是那儿的那架钟——我听出它的声音来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她感觉得到雷莱恩正目不转睛地瞪着她,这似乎把她所有的力气都给吸干了。另外,就算是她能恢复自己的精力,她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她也不会用自己的力气去抵抗他,原因是,因为她不想抵抗。所有的冒险都已经成了过去,只有一种冒险又将要开始,对这种冒险的遐想,把所有对其它事情的记忆冲刷得一乾二净。这就是爱情的冒险,是所有的冒险活动中,最叫人快乐、也最让人胡涂、当然也是最为可爱的一种。她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高兴地迎接一切要到来的事情,因为她已经在恋爱了。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因为她想到了,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当她的爱人把她的红玉髓别针给她带回来时,幸福又重新回到她的生活里来了。

  霍赖丝对着雷莱恩抬起了眼睛。她不过是再多挣扎了几秒钟。她就像一只可爱的小鸟,不会作出任何剧烈的动作,她感觉到了他靠近来的胸脯,她把自己的红唇向他送了过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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