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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稍远一点,他们看见了第二批帐篷。从各方面来的人,单独的或成群的,像他们一样在寻找和发现什么。

  “好极了!”西门大声说,“草原带着神秘和陷阱在我们面前伸延。我们现在走在战斗的小径上,带领我们的是一位印地安领袖。”

  两小时的快步行进后,草原上出现一些起伏的平原,上面沙土和烂泥以同等比例交错着,一些不太顺畅的浅河在寻找着有利的河床。上空浮荡着低垂、不透明的静止的雾,像结实的天花板。

  “多么神奇,石灰岩老爹,”西门大声说。这时他们正沿着一条细长的石带走着,这石带在他们前面伸延着,像是一个大公园中起伏的草地中间的一条低陷的山路。“这冒险行动多么神奇!当然,这是可怕的冒险:地震、超人的痛苦、死亡,但这是我这种时代的人所能想象的最不平常和最出色的冒险。这一切都是那么出奇!”

  “出奇,的确,”石灰岩老爹这个忠于他的职守、进行科学调查的人说,“出奇!在这地点出现的砾石构成你所说的从未见过的景象。还有,你看在那边躺着的肚皮朝天的金色的大鱼群……”

  “看见了,看见了,我的老师,”西门说,“这样的风暴不可能不是一个新时代的前序。要是我像人们有时看风景那样半闭着眼睛看未来,我会窥见……啊!我所窥见的一切!……我所想象的一切!……充满多么疯狂、激动、仇恨、爱恋、强烈和不辞辛劳的努力的戏剧。我们进入一个这样的时期,精力充溢,意志和愿愿像甘美的酒那样上升到头上。”

  年轻人的热情最终使石灰岩老爹感到不舒服了,他离开这感情充溢的同伴,低声地说:“西门,弗尼摩尔·科柏小说的回忆使你晕头转向。我的孩子,你变得过分多话了。”

  西门并没有晕头转向,只是在他内心生出了一种狂热。经过前一天的遭遇,他需要回到一个可以例外地行动的世界里。

  事实上,伊莎伯勒的形象一直在他的思想和梦幻中出现。他只想到他出征的明确目标,他为获得一件东西而要进行的斗争。那藏在格子旅行毯里的宝贵的小肖像是否一定能被他找到?罗勒斯顿呢?他那队流氓呢?那背上的一刀呢?是虚构还是恶梦?唯一的现实是伊莎伯勒。唯一的目标是要表现出自己像一个为他的贵妇而战斗的中古时期的勇敢骑士。

  但是,在船骸的四周,再没有帐蓬也没有正在发掘的人群了,只有小群的走来走去的人,好像人群害怕远离海岸。地面变得高低不平,正如石灰岩老爹所解释的,是由一些经过地震摇撼和支持它们的积层混和起来的古老的沙带组成的。他们必须绕过的不是一些碎裂的岩石或结实的峭崖,而是一些隆起的土地,这些土地还没有定形,从中可以想象出时间的作用。时间会使这些土地分开、分类、区别,使混乱变得有序,使它具有持久的外形。

  他们穿过一滩清澈的水,这些水积在一些低矮的山冈围成的圆圈中,水底铺着白色的小石头。接着他们走下两个很高的烂泥坡间的一条狭道,一股水流从那里像小瀑布般流下。走出狭道时,一个印地安人的马滑了一下。人们看到地上有一个人跪着在呻吟,在痛苦地抽搐,满脸是血,另一个人躺在他旁边,苍白的面孔朝向天空。

  安东尼奥和西门立即跳下马。当那受伤的人的头被抬起来时,西门大声说:“我认识他……这是威廉,巴克菲勒勋爵的秘书。我也认识另一个人……

  查利,房间的仆役。他们遭到了袭击。威廉,发生什么事了?是我,西门·迪博克。”

  那人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喃喃地说:“巴克菲勒……巴克菲勒勋爵……”

  “威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昨天……”秘书回答说。

  “昨天,你们受到袭击。谁干的?”

  “罗勒斯顿……”

  西门发抖起来。

  “罗勒斯顿!是他杀了查利么?”

  “是的……我……我受伤了……我整夜呼喊。刚才有另一个人……”

  安东尼奥说:“您又再次受到袭击,对么?是一个想劫掠您的游荡的人干的,对么?……当他听见我们来到时,他袭击了您,然后逃跑了?他不会走远。”

  “在那边……在那边……”威廉结结巴巴地说,试图伸出手臂。

  印地安人指着在山冈一侧的朝左走去的脚印。

  “这是痕迹。”他说。

  “我去。”西门跳上马说。

  印地安人提出异议:“有什么用?……”

  “有用,有用,必须征罚这坏蛋。”

  西门骑马快跑,后面跟着那个骑第四匹马的印地安人的伙伴,西门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不久,在五百步远的前方,在山脊上,有一个人出现了,一个在一些大石后拼命逃走的人。

  两分钟后,西门来到这些大石旁边,大声说:“我看到他了!他绕过了我们刚走过的池塘。直奔过去吧。”

  西门下了另一斜坡,策马进入水中。这个地方的烂泥很深,两个骑马的人很艰难才得以出来,当他们来到对岸时,那逃跑的人看见他们只有两人,就回过身来,拿起枪瞄准他们。

  “停下!”他大声说,“要不然我就开枪。”

  西门跑得太快,已无法停下来。当枪声响起时,他离凶手最多二十米。

  但此时另一位骑马的人跑上前,使他的马像一座堡垒那样直立在西门前面。

  马的腹部被打中,跌倒在地。

  “谢谢,伙伴,您救了我一命。”西门大声说。他放弃了追赶,下马帮助他的同伴。

  这同伴处境不佳,被压在马下,差点儿让垂死的马踢了一脚。他无法和西门的营救行动合作。在把他解救出来后,西门看见这伙伴已晕过去了。

  “奇怪,”西门想,“这些汉子不会从马上跌下来就晕过去的。”

  他跪到他身旁,看到他呼吸困难。他解开他的衬衣的上排衣扣,胸膛便裸露出来。他感到惊讶,他第一次看到这伙伴的样子,因为在大毡帽下,此人一直和其他同行的印地安人一样。现在大毡帽掉下来了。西门拿掉围着他的前额和脖子的桔黄色的丝围巾。黑色的鬈发披了下来。

  “是少妇多洛雷……”西门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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