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欧奈维尔城堡的秘密 | 上页 下页
三九


  他搬动双腿。它们比死人的腿还要沉重。但是他还是成功地转成俯身向下了,而且成功地把一条腿拖到身下,再用肘部支撑起身子来。现在他已经满头大汗了。当他四肢趴在地上时,他在运气。此时,瓦莱里的话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爷爷在屋顶上走,用四肢!”老头儿在板岩屋顶上找平衡点的画面突然让他觉得滑稽可笑,以致他无法忍受,放声大笑起来。他又趴了下去,他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老头儿……啊!哈!……像在马戏团一样……唉呀……我可受不了啦……”他不断地喘息着。他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而与此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种疯狂的大笑是毒药在起作用,眼下正是悲剧发生的时候,他应该一点一点地站起身来,走动一下,活动活动身体。此后……他的思想便又进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此后,他肯定会成为某件事的见证人……条件是必须赶快行动。

  大钟又开始响起来了,声音十分尖厉,而且在大厅里久久回响。他数着数,以一种痛苦的执著。每一响都印进了他的脑海。十二下!这一次他没有弄错!借助于一股神奇之力,他站了起来,倚在桌子旁。咖啡壶就在他的手边。他没有浪费时间去倒咖啡,而是对着壶嘴大口地喝了起来,此时他感到脚下有点劲了。要是能打开窗户,呼吸点新鲜空气……

  他像个醉汉似地走近一扇窗户,把冰冷的额头抵在窗玻璃上,他感到凉爽了。这很好。这已经压下了他的心火。外面,月光轻柔地照在古怪阴影下的海滩和各种神奇形状构成的陌生世界……不。这不是神奇的形状,而是烟囱和风标的变了形的侧影而已,它们就像小孩子的图画一样,在主要院子的地面方砖上显现出来。有东西在动。

  开始,拉乌尔以为自己仍在幻觉之中。它既像几何图形,又像是一种令人厌恶的可怕的幻影,因为它是被异常拉长的。但是,有东西在动……是一头牲口?影子在伸长。这是一个人,无可争议地是个人。他正在沿着屋檐走动,盯着这个影子的轮廓,它显出了黑暗与蓝天的界限。他像一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在平台上面吗?还是在院子里?他缓慢地迈着大步,好像在数着自己的步点。然后他停了下来,有好几秒钟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

  “爷爷在屋顶上走动。”拉乌尔知道了,出于本能,他看出是老贝纳丹。

  这是疯狂,是不可思议和发癫。这个好人此时怎么可能会在城堡呢,既然他已经做了另一个人的俘虏了?……那边,侧影弯下腰去,同时还有一盏灯在闪着。妈的!事情就发生在院子里。有一个人,贝纳丹或是魔鬼,正在用力地挖掘着……就在风标的脚下……风标的影子下……那个剑客风标……拉乌尔把额头移了移,找一块凉的地方。他需要全部的理智和窗玻璃的凉爽来帮他集中思想,因为他开始朝猜想和假设的迷宫转向了。

  当他设想有一个暗室存在时,他并没有弄错。而这间暗室,正是剑客的剑尖所指的地方,当圣让接替圣雅科布时,也就是在六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五日夜间,当月光以某种方式将错综复杂的屋顶映照在主要院子里时。“这显然站不住脚。”拉乌尔在想,“如果阴天呢……如果下雨呢……”但是他不得不接受这亲眼看到的事实。此时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正在撬一块铺地石板的人。

  拉乌尔非常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金属在石头上挖掘的声音马上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惊奇和这一发现的刺激使他完全清醒过来。他尽管动作还不太灵活,但思想却转得很快,而且还在不断地提着问题。难道是这个贝纳丹往瓶子里灌了麻醉药?……那么为什么呢?……如果他获得了自由,不管是通过暴力还是由于狡诈,那他为什么不马上跑回城堡来呢?……也许他就是躲在城堡里的?在哪儿呢?……是否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通道呢?……

  拉乌尔十分笨拙地跨过窗户。那里的那个人正在费劲地忙碌着。屋顶的阴影正在一点点地向后退去,因为月亮已经渐渐地升上中天,而此时,贝纳丹已经完全暴露在月光下了。确实是他。弯腰对着他刚掘过的路面,他的白发在他头的四周闪着光,好像是一圈白色泡沫。他抓住铺地石板,把它举起来。然后一只手撑在腰间,他望了望四周。拉乌尔贴墙站着,一动也不动。

  老头儿跪了下去。他是在祈祷吗?不。他把手伸到洞里去了。那里能藏些什么呢?……一个首饰盒?……太大了。一个皮包?……也不可能。有可能是一把钥匙吗?……

  东西没有了。因为贝纳丹已经缩回了手而且还盯着那个地方瞧了一会儿,好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然后,他以某种疯狂又重新搜索这个洞穴,绝望地寻找着。最后,他身子向后倒去,就像在请苍天为这灾难作证似的。

  月光照到了这位可敬老人的脸上,照亮了他那深陷下去的眼眶,和想叫而没有叫出声的张开的嘴巴。就像被人砍倒的大树,贝纳丹倒在了洞的旁边,再也不动了。

  拉乌尔很想跑过去,可是他只能拖着像病后初愈的步子走上前去。他的脑袋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双腿也无力地抖动着。现在该轮到他了,他跑到洞边,打开他从不离身的手电。他看到了地面,黑的、潮湿的和一条正缩进去的小虫。老人已经疯了。这块铺地石板的下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拉乌尔把手电照到老人的脸上。太可怕了!可怜的好人心脏病发作了,惊恐和绝望仍能从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来。拉乌尔寻找着,在他的手腕上,在他的踝骨处,看是否有绑过的痕迹。可是贝纳丹显然没有被捆绑过。

  那他是从哪儿出来的呢?……突然一下子,拉乌尔明白了。另一个人设法让他的俘虏跑了出来,然后尾随着他,因为他相信老头儿会把他带到暗室这个地方来的。另一个人,因此也就不会离这里太远。拉乌尔越蹲越矮,他试图透过墙脚处的浓浓黑暗,把眼前这一切看得更清楚一些。阴影渐渐在消退,月亮就要爬上城堡的最高处了。整个院子很快就会亮起来了。敌人躲在哪里呢?很显然,他是贝纳丹徒劳无功地搜寻的见证人,他正在寻找新的狡黠的办法,以获取老人想要挖掘出来的宝物……

  这一想法把拉乌尔带到了新的思索之中。现在,他的大脑全速运作起来,好像在借助意想不到的副作用,毒药使它的能力增加了十倍以上,但是它又始终控制着他的身体。毫无疑问,某些东西藏在了铺地石板的下面,在六月二十四日的子夜,在这月明之夜,就在这一关键时刻,某个人在背诵着公式:圣让接替了雅科布。达尔塔尼昂借助于剑尖赢得了荣誉和财富。把这一幕留在记忆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老贝纳丹是从谁那里得到的这个奇妙的句子呢?从他父亲那里,当然喽!从这个埃瓦里斯特,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那里得来的。在选择这一暗室时,他应该在场。因为这件事肯定追溯到遥远的过去……直到最后一位欧奈维尔伯爵……直到路易·菲力普王在城堡的短暂停留之时。是谁带国王去特鲁维尔的?是埃瓦里斯特嘛。是他照顾着一切、留意着一切。就连把某件东西藏在院子里的铺路石板下的这一想法也是出自于他。国王,在最后一刻,认为带着这件东西出逃并不慎重。他便又回到了城堡,把它托付给欧奈维尔伯爵,因为他是光明磊落的。而伯爵,他在埃瓦里斯特的帮助下,把东西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它一定是某种很珍贵的东西,才让国王冒险推迟了出发和又回到了城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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