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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再见,”多罗泰说道,见他们没有反应,也因为自己可以独自行动,反而好像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进入佩里亚克半岛,必经一个两边由沼泽地扼守的咽喉地带,据阿穆鲁寡妇说,以危险著称的沼泽地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干地,它是唯一的路径。这条岩石小路随后爬上树木葱茏的谷地,一块破木牌上写着“鬼门关”几个字,然后,到达荆棘丛生的高地。二十分钟以后,多罗泰越过一道断墙,显然这是旧城堡的围墙了。

  她放慢脚步。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到自己在神秘的领域里深入了一步,愈是往前,时间积聚的静寂和孤独也愈多。树与树靠得愈来愈紧密。枝叶交错,浓荫之下花草不生。从前,是谁住在这里?是谁建造了这些墙垣?是谁种下了这些树木?其中有些还是十分名贵,或者来自异域的品种。

  一条路分成了三条羊肠小道,树枝低垂,有时还得低头弯腰才能通过。

  她随意选择了中间一条路,穿过几道干垒的石墙。在盘根错节的常春藤下,可以看见建筑物的地基。

  她相信目的地不远了,因为心情过于激动,不得不坐下来歇了歇,就像一个朝圣者,从他生命的第一天起就在努力前进,终于圣地在望了一样。

  在内心深处,她给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会不会搞错了?所有这些东西会不会毫无意义呢?不错,我口袋里有个小皮包,里面放着一个奖章,上面刻着城堡的名字,有年分,有日期,这里就是城堡的遗址,今天就是规定的日子,但是,凭什么证明我的推测一定正确,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一百五十年或二百年,多长的时间啊!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可以洗刷掉我自以为窥探到的阴谋啊!”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继续前进。地上有一幅砖砌的图画。一扇孤立的光秃秃的大门,高高的门拱还保留着。多罗泰走进门,里面的院子很大,在院子尽头,她一眼看见——而且仅仅看见——一个挂钟的钟面。

  这时,她的手表的指针指着十一点半,在废墟里没有一个人。

  除非是哪个无知的旅行者,或者是为羊群寻找鲜嫩的牧草的牧羊人乱闯乱撞,在世界的这个偏僻角落里,真的好像没有任何人来过似的。说是废墟,实际上是在常春藤和荆棘丛的掩盖下废墟的废墟。东一处门廊,西一处拱顶,远一些的地方是壁炉台,再远一些是一座亭子的残骸。

  年代的古老见证,说明当年这里有一所住宅,前面是院子,两侧是附属性建筑,四周是花园,只有一些美丽的大树至今屹立不动,或者成群,或者成行,其中主要是树冠宏大,古老而雄伟的橡树。

  从倾塌的建筑物的布局可以看出院子的形状,在其中一侧,旧房子正面的墙壁在一堆瓦砾的支撑下保持着原状,大约在低矮的二楼那么高的地方,挂着一个神奇般地未受人为破坏的大钟。

  两根指针伸出铁锈色的箭头。与一般的钟不同,钟面上用的是罗马数字,大部分字已经褪色。钟面的石头缝里长满了青苔和墙草。再靠里一些,圆形壁龛的披檐下有口小钟,还在等着钟锤敲打。

  一个死钟,它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多罗泰觉得时间挂在静止不动的指针上,留在不再敲击的钟锤上,躲在小窝里哑了的小钟上,已经凝固了好几个世纪。但是,在钟的下方的一块大理石板上,她看到有几个不可辨认的字,她于是爬上一堆石头,读出上面的字:因·罗伯尔·福尔图纳!

  因·罗伯尔·福尔图纳!这个在罗伯莱庄园,在岗顶山庄,在拉罗什-佩里亚克城堡,在金奖章上,随处可见的美丽和高尚的格言啊!多罗泰做对了吗?金奖章上给予的指示真的有价值吗?真的是经过时空的考验,邀请大家来这座死钟前面约会吗?

  她控制住情绪,笑着对自己说:“我独自一个人的约会。”

  不管她多么有信心,仍然不太相信其他受到邀请的人会来这里赴约。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巧合,使她渐渐深入这个谜一般的故事的中心,从逻辑上说,这样的巧合是不可能重复出现在别的幸运者身上的。代代相传的传说在别的家族会中断,或者变得残缺破碎,就像那个流浪汉和那个女工的例子一样。

  “不会有人来了,”她在心里重复着。“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五分。因此……”

  她心里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从陆地的方向有声音传来,而且相当近,不会让人误以为是海浪或者大风的声音。她竖起耳朵。那个声音节奏匀称,愈来愈清晰。

  “农夫……渔民……”她想。

  不,都不是。随着那个声音的走近,她完全听清楚了……这是缓慢而有节奏的马蹄声,是马蹄铁敲击坚硬的路面发出的声音。

  多罗泰听着它在旧城堡里渐渐走近,一直来到铺砖的地方,还不时地听见骑士驱赶马匹,用舌头发出的哒哒声。

  多罗泰双眼望着洞开的大门,十分好奇地等待着。

  突然,骑士出现了,是一个怪模怪样、身材高大的骑士,相形之下,他的坐骑却显得非常瘦小,让人感觉到是他悬着的两条长腿在走路,而那匹小马只是他拖着前进的玩具马。他穿一件格子上衣,一条短裤,一双粗羊毛袜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嘴上叼着烟斗,态度冷漠,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一个英国人。

  他见到多罗泰,并不显得吃惊,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声:“噢!”

  如果不是那个挂钟的话,他还会继续往前走。他拉了拉缰绳:“站住,乖乖!站住!”

  他踮直脚尖就着了地,小马很自然地从两腿中间走了出来。他将缰绳系在一棵树上,看看手表,然后来到离挂钟不远的地方,就像走去站岗一样。

  “一个不愿多说话的先生。”多罗泰想道。“肯定是个英国人……”

  过了一会儿,她清楚地感觉到英国人在看着她,就像遇到一个女人,觉得漂亮便多看几眼一样,并没有把她当一个在特别的环境下必须对话的人。

  烟斗已经熄灭,他将它重新点着,他们就这样呆了三四分钟,互相离得不很远,神色庄重,一动不动。烟顺着微风朝她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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