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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五 德·阿尔戈纳亲王遇害

  伯爵没有做声。

  多罗泰焦虑不安,有些话说出来让人害怕,她说得很小声:“这可能吗?……有人杀害……有人杀害我父亲?……”

  “所有的迹象使人相信这是事实。”

  “怎么害的?”

  “用毒药。”

  姑娘受到沉重的打击。她哭了。伯爵俯身对她说:“您读吧,我认为,您父亲在两次高烧谵妄之间,草草写下了这最后几页信。他死的时候,野战医院的行政部门找到一封信和一个写好收信人姓名和地址的信封,他们没有看就给我寄来了。您看看信的结束部分……这是病人的笔迹……用铅笔胡乱画的……凭着顽强的意志,随时可能支持不住……”

  多罗泰擦干眼泪。她要知道实情,自己做出判断,小声地读了起来:多可怕的梦啊……但是,真的是梦吗?我在昨晚见到的事情,是在恶梦中见到的吗?

  还是确确实实的亲眼所见呢?其他伤员……我的邻床……没有一个人醒来……但是,那个人……那些人发出响声……是两个人……他们低声交谈……在花园里……在窗户底下……因为天气热,窗子肯定半开着……接着,窗子被推开……为此,一个人……一定踩着另一个人肩膀……他想干什么?他尽力伸手进来……但是窗前是一个床头柜……他脱掉上衣……起码,他的上衣袖子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只有一只手臂……伸进来一只手臂……他的手朝我这个方向搜索……朝抽屉这里……我明白了……奖章在抽屉里……

  啊,我真想喊出来!但是,我的喉咙透不过气来……接着,另外一样东西把我吓坏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床头柜上有一杯水,我吃的药……那只手往杯子里倒了小瓶子里的几滴东西。呵!多可恶啊!……毒药,可以肯定。但是,我一定不喝这杯水,不,不……

  今天早上,我把这件事写下来,一定要好好记住……我写到那只手,它打开抽屉……当它取走奖章的时候……我看见……我看见他裸露的手臂上……在肘部上方……纹着一行字……

  多罗泰不得不将眼睛更加贴近信纸,字迹抖得非常厉害,变得更加难以辨认,她好不容易才一个一个字读了出来:一行字……纹身……像水手一样……一行字……啊!天哪,这一行字……奖章上的一行字……因·罗伯尔·福尔图纳……

  整封信到此为止。这页没有写完的纸上,剩下的只是一些互不相关的符号,多罗泰连猜测一下的努力都放弃了。

  她久久地弯着身子,半闭的眼睛任由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在场的人都感觉到,父亲临终时种种可能的处境,重新勾起了她内心的痛楚。

  此时,伯爵又说了:“后来,热度再次升高……他重又陷入谵妄状态……在无意识之中喝下了毒药。起码说,这个假设是可信的……因为,那只手能倒些什么东西到杯子里去呢?但是,我承认,我们在这一点上没有证据。拉乌尔的父亲和德·埃斯特雷谢一接到我的通知,就陪我去了夏特勒。可惜,医院的行政人员、医务官和两位护士全都换了,我只见到一份官方文件,称他的死因是感染和并发症。有没有必要作进一步追究?两位兄弟认为没有必要,我自己也这样认为。谋财害命……有什么办法证明?凭病人叙述他做恶梦的这几行字吗?不可能的。小姐,您的意见怎么样?”

  多罗泰没有回答,这使德·夏尼先生有点不知所措。好像要为自己辩护,他颇为不快地说:“小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战争,我们遇到了难以计数的困难。可以说毫无办法!我们必须考虑唯一确凿的事实,而不是超越现实去冒险,这个事实就是:在我们四个人之外,确切地说是在我们三个人之外,因为德·阿尔戈纳,可惜,他已经不在了,还有第四个人企图解决我们想解决的问题,这个人甚至比我们大大地走前了一步。出现了一个竞争者,一个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这个敌人是谁?

  “事态的发展使我们管不了这件事,也没法按我们的意愿去找您。我写去巴勒杜克的两封信犹如石沉大海。日子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乔治·达韦尔努瓦在凡尔登阵亡,德·埃斯特雷谢在阿尔图瓦受伤,我被派去萨洛尼卡,到停战以后才回来。第二年,这里的修缮工作开始。昨天举行落成仪式,今天,偶然的机会把您带来了这里。

  “小姐,我们从您的口中得知,在瞒着我们的情况下,这里进行过挖掘工作,而且挖掘的地方与‘财富’这两个字有关,您父亲在金奖章上和偷奖章的人手臂上读到的那句话的一部分,您知道,这接二连三的消息令我们非常愕然。我们对您的非凡的洞察力有十足的信心,所以,德·夏尼太太和拉乌尔·达韦尔努瓦,都认为必须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您。应该承认,德·夏尼太太的直觉和判断非常正确,因为我们信任的人,恰恰是德·阿尔戈纳推荐的他的女儿约朗达。

  “因此,小姐,我们很自然地想到请您与我们共同努力。您取代德·阿尔戈纳的位置,就像拉乌尔·达韦尔努瓦代替乔治·达韦尔努瓦一样。我们的合作将继续下去。”

  德·夏尼对这一大套话和他作出的慷慨建议感到很满意,但是他也感觉到一丝阴影:多罗泰始终一言不发。她的眼睛望着空中。她的身体纹丝不动。

  她不会认为伯爵没有尽力寻找他的亲友德·阿尔戈纳的女儿,使她避免目前的生活吧?他们怀疑她偷耳坠子,她不会受此屈辱而耿耿于怀吧?德·夏尼太太和颜悦色地问道:“多罗泰,您怎么啦?这封信让您伤心了,是因为父亲的死吗?……”

  “是的,”过了一会,多罗泰才声音低沉地回答说,“……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您也认为有人害他吗?……”

  “自然,否则不会找不到奖章的。再说,信里白纸黑字写着。”

  “那么,按您的意见,我们早应该付诸法律,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姑娘说道。

  “如果您这么认为,我们可以重新提出来的。我们一定全力支持您,请您放心。”

  “不,”她说,“我要一个人干。这样更好一些。我要找到凶手,他一定会受到惩罚。我答应我的父亲……我向他发誓……”

  她伸出一只手,审慎严肃地说了这些话。

  “我们会帮助您的,多罗泰,”伯爵夫人肯定地说。“我希望您留在这里……这里就是您的家。”

  多罗泰摇摇头。

  “太太,您真好心。”

  “不是好心,是真心。您一下子赢得了我的心,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太太,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但是……”

  “怎么!您拒绝留在这里!”德·夏尼先生生气地说。“我们希望让·德·阿尔戈纳的女儿,我们的侄女,过一种与她的姓氏和出身相符的生活,可是,您宁愿过这种贫穷低下的日子!”

  “可以肯定,先生,我们过的日子并不贫穷低下。四个孩子和我,我们已经习惯了,而且他们也需要……”

  伯爵夫人坚持说道:“行了。这不是理由!肯定还有什么秘密的原因。”

  “没有,太太,真的没有。”

  “那么,您就留下,哪怕是几天也好,从今天晚上开始,您就在庄园里吃饭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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