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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是还不够。这谜如要解释,就只有把它分成两份,不仅要拆开我称之为对悲剧的解释表达,还要拆开悲剧本身的背景,悲剧背景所由组成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件家具。应该说,阿尔莱特和雷吉娜,真的见到过摆在您家客厅里的东西,但那就是说她们的眼睛见到那些东西与您家的一模一样。”他停止了说话,环顾一下四周,为了确定一切都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正是在这等待的气氛里,在那些自愿或者被迫处在某种精神状态的人们中间,安托万·法热罗慢慢从麻痹状态苏醒过来。由于哥罗仿的分量较小。

  他很快恢复了知觉,起码是恢复了相当的知觉,可以思考所发生过的事。他回想起自己挨了一拳。但是,从那时候起,他的记忆里只是一片黑暗。他完全不能猜到接着发生的事,没猜到自己睡着了。

  他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发音清晰地说道:“怎么啦?我觉得浑身酸痛,从那时以来过了很长时间吧“肯定没有,”德内里斯笑着说道,“顶多十分钟,不会更多。但是我们开始感到惊奇了。你看见过一位拳击冠军在拳击场挨了凶狠的一拳,昏迷十分钟吧?对不起。我这一拳打得太重,我并不想这样呀。”

  安托万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我记起来了,”他说道,“你恼羞成怒,因为尽管你伪装了,我还是认出你是罗平。”

  德内里斯显得不愉快。

  “怎么,你还这么想呀!你只睡了十分钟,可是事态在发展。罗平,巴尔内特,这都是旧事!这里,谁也不关心这些无聊的事了!”

  “那关心什么事?”安托万问道,同时察看这些曾经是他的朋友的脸,他们的眼光都避开他。

  “关心什么?”德内里斯大声说道,“你的故事!只关心你的故事和梅拉马尔家族的故事,既然这只是同一个故事。”

  “同一个故事?!”

  “当然!也许让你听听这故事是有好处的,因为你知道的只是一鳞半爪,不够完整。”

  在这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按照德内里斯的要求,充当哑角,不说话,只点头。大家都是同谋,谁也没流露出已离开过于尔菲街公馆的样子。如果安托万·法热罗的脑子里有丝毫疑惑的话,他只要观察伯爵兄妹的表情,就能确定他是否还在他们的家里。

  “好吧,”他说道,“你先讲吧。我更喜欢知道你是怎样看待与阐明我的故事的。然后轮到我讲。”

  “讲述我的故事?”

  “是的。”

  “根据你口袋中的材料?”

  “是的。”

  “你再也没有那材料了。”

  安托万在皮夹子里寻找了一下,然后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流氓!你把它偷走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咱们没有时间管我的事。只管你的事,这就够了。现在,请安静。”

  安托万强忍着不出声,双臂交抱,扭过头去,不看阿尔莱特,摆出一副傲慢鄙夷与漫不经心的姿态。

  从此,他对于德内里斯来说,似乎不再存在。德内里斯只是对着伯爵兄妹说话。从整体上与细节上,详细叙述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的时候来到了。

  他叙述这个秘密时,用词准确,没有废话,不是根据被说明的事实去设想一个假设,而是依照无可争论的资料讲述历史。

  “请原谅,我要追溯您家早期的历史。灾祸的起源要比您所想的要遥远。

  当您被两个不祥的日子所困扰,您的两位无辜的先人悲惨地死去,您不知道这两个日子是由一件或多或少与男女私情有关的小事所决定的。那件事发生在十八世纪七十年代,也就是说,在您的公馆修建好之后,不是吗?在公馆已建好二十五年之后。”

  “是的,”伯爵证实道,“公馆正面的一块石头上刻着1750这个日期。”

  “那么,在1772年,您的曾祖父弗朗索瓦·德·梅拉马尔,即那位将军与大使的父亲,那位死于囚室的人的祖父,更换了公馆里的家具摆设,使它变成今天的样子了,是吗?”

  “是的。重新布置公馆的全部帐本都在我手里。”

  “弗朗索瓦·德·梅拉马尔刚娶了一位大银行家的女儿,非常漂亮的昂里埃特为妻,两人相亲相爱。他希望她的住所能够跟她的美貌富有相称。他为此花了一笔钱,但没有浪费,很有鉴赏力,请来了最优秀的工匠。弗朗索瓦和温柔的昂里埃特(按照他的说法)两人在一起很幸福。年轻的丈夫觉得,没有一个女人比妻子更美丽。他认为,没有什么比他为了装饰家里而挑选的或订做的艺术品和家具,式样更加好,更令人喜悦。他把时间都花在摆放与登记那些艺术品和家具上。

  “然而,这段平静亲密快乐的生活,伯爵夫人因为把全部心思放在教育孩子上,就能够坚持,而伯爵却有时加以破坏。弗朗索瓦·德·梅拉马尔鬼使神差地爱上了一个唱戏的姑娘,瓦尔内里。她年轻美貌,而且有才智,才智虽小,野心很大。表面上看来,伯爵夫妇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弗朗索瓦·德·梅拉马尔把他全部的爱和全部的尊敬,按照他的说法,把八分之七的生命,都留给了妻子。但是,每天早上十点到下午一点,他借口散步或者参观著名画家的画室,去同情妇一起吃饭。他十分谨慎,以致温柔的昂里埃特一无所知。

  “只有一件事破坏这个见异思迁的丈夫的乐趣,那就是离开了位于圣日耳曼城厢中心地段于尔菲街他心爱的公馆,离开了他珍爱的小摆设,而住在一个普通的房子里,任何快乐都不能满足他。对妻子不忠,他不后悔,而对住所不忠,他深感痛苦。因此,当时他在巴黎的另一头,从前是沼泽地的新街区,贵族大老爷和新富人兴建乡村别墅的地方,修建了一个跟于尔菲街公馆一模一样的新公馆,里面的家具摆设也丝毫不差。只是房子外面不同,不能让人家发现这种绅士的奇情怪趣。但是,一旦他进入被他称作‘瓦尔内里游乐园’的新居的院子,他可以相信自己的生活又在新安排好的住所里重新开始了。大门关上时又响起同样的声音。

  “院子里铺砌的石块来自同一地方,台阶踏步一样多,门厅铺着同样的石板,每间房里摆着同样的家具和小摆设再也没有什么跟他的兴致不合或跟他的习惯相违。他又回到自己的家里。他在那里做着同样的事。他继续做着分类、编目录、造册的工作。他的怪癖愈演愈烈,只要一件小摆设在这个或那个公馆里不能信手找到,或者没有摆在通常陈设的地方,就会使他痛苦。

  “他过分考究,追求微妙的快感,可惜!这导致了他的失败,使他家族的几代人惨遭不幸。这金屋藏娇的故事口口相传,渐渐传遍了所有的客厅与小巷。人们对此说长道短:马尔蒙泰尔①,加利亚尼神父②和演员弗勒里在回忆录或书信中,用隐晦的词句加以影射。结果,瓦尔内里受到 了人们的注意,直到这时,弗朗索瓦还能使世人不知瓦尔内里的姓名。

  【①马尔蒙泰尔(1723—1799),法国作家。——译注】
  【②加利亚尼神父(1728—1787),意大利外交家、经济学家和作家。——译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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