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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他看见一张瘸腿的桌子,便把它搬过来,胡乱塞垫了一下,就站上去,就近仔细检查两具干尸。

  衣服碎片和风干发硬的肌肉连接着每块骨头,使它们仍旧是一个整体。

  只不过一具干尸上缺了一条胳膊,另一具缺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即使没有什么东西碰撞,洞眼里透进来的风也将它们吹得轻微摆荡。两具干尸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又靠拢,缓慢有节奏地摆荡着。

  这一幕惨景中,给他印象最深的,也许是两具干尸手上各有一个金戒指。

  指头上的肉干缩了,戒指显得格外宽大,由弯曲的指节像钩子一样将它们勾住。

  他将两枚戒指取下来,恶心地打了个激灵。

  这是两枚结婚戒指。

  他仔细打量。两枚戒指内圈都刻着同一个日期和两个名字:1892年8月12日,阿尔弗雷德、维克托利娜。

  “这是一对夫妇。”他寻思,“两人是双双悬梁自尽?还是被谋杀的?

  竟没有人发现,这可能吗?因此,是不是应该假设,他们是在朗热诺老头死后,公共产业处封了这处产业,再也无人进来以后,吊在这儿的?”

  他动脑子想:“没有人进来?……没有人进来?……不对,我刚刚明明看见花园里有脚印。甚至就在今天,有一个女的还进来过。”他又想到那不明身分的女人,便下来了。虽说他听到了什么响动,却根本没想到她就在仓房里。他检查了几分钟,正准备出去,忽然听见左边传来一阵乒乓声,不远的地方,一些桶箍落在地上。

  桶箍是从上面,从阁楼上落下来的。那上面也同样塞满了物品和工具。

  有一架楼梯靠在上面。他想:会不会是那女人被他的到来吓慌了,躲进了阁楼,一不留神,碰倒了一堆桶箍?堂路易把电筒立在一只大酒桶上面。电筒光把阁楼全照亮了。他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看到的只是些旧犁耙、旧镐头和废置不用的长柄镰刀。他认为是野猫之类弄出的响动,不过他还是想看个究竟,就大步走到梯子跟前,爬了上去。上到天花板的时候,他又听到一阵响动,又是什么东西坍落的声音。一个人影从杂物堆中凶狠地冲出来。事情来得像闪电一样快。堂路易看见一把长柄镰刀朝他脑袋削过来,只要迟疑一秒钟,甚至十分之一秒钟,那寒光闪闪的刀片就把他的头割断了。

  他刚把身子往楼梯上一躲,镰刀就呼啸着,擦着他的衣服削过去。他立即溜下楼梯。

  不过他看清了。

  他看到了加斯通·索弗朗那狰狞的面目。在这个拄乌木手杖的家伙身后,是弗洛朗斯·勒瓦瑟那张惊惧抽搐的脸,在电光照耀下,它显得那么苍白!

  §八 亚森·罗平的愤怒

  他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楼上,乒乒乓乓地响了一阵,似乎那两个家伙在搬东西筑工事。

  可是,在电筒光束的右边,忽然开了一个洞眼,透进了一片惨淡的光亮。

  他看见一条身影,接着又是一条身影弓着身子,从洞眼里钻出去,逃到了屋顶上。

  他抽出手枪,朝他们开火。可是没有打中。因为他想到弗洛朗斯,手就发抖。他又开了三枪。子弹打在阁楼的铁件上。第五枪响过之后,传来一声呻吟。堂路易再次冲上楼梯。阁楼上杂乱地堆着一些杂物工具,又码着一堆堆晒干的油菜捆,使他迈不开步子。末了,他磕磕碰碰,终于走到了洞眼前。

  他钻出去一看,不觉一愣:原来那上面是坡顶,仓房就是靠着土坡盖的。

  他信步走下土坡,经过仓房左边,来到房子正面,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他又从右边上坡,坡顶狭小,他仔细搜索了一遍。因为,他怕敌人借着暮色,又悄悄杀回来。

  这时他发现了刚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这一处的围墙足有五米高。墙顶挨着土坡。加斯通·索弗朗和弗洛朗斯肯定是从这儿跑了。

  墙顶相当宽,佩雷纳顺着它走下去,走到一段较低的地方,跳到一畦翻耕过的土地上。那块土地挨着一座小树林,那两个家伙大概就是从那里逃走的。他开始在林子里搜查,可是灌木丛密密匝匝,他立即发现,这样做没有结果,完全是浪费时间。于是他回到村子里,一边想着这场新战斗的波折和突变。弗洛朗斯和她的同谋又一次企图除掉他。弗洛朗斯再一次出现在这个犯罪阴谋网的中心。就在堂路易偶然得知朗热诺老头可能是被人暗杀的时候,就在他偶然走到仓库,面对着两具干尸的时候,弗洛朗斯这个杀人的凶神,作恶的精灵突然出现了:哪儿有死神经过,哪儿流了血,死了人,哪儿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啊!可怕的女人!”他低声咒道,不寒而栗……

  “她长了一张那么高贵的脸,这可能吗?……还有眼睛,那庄重、纯洁,几乎是天真的美丽大眼睛,叫人难以忘怀……”

  在教堂广场,饭馆前面,马泽鲁已经回来了,给油箱灌满了汽油,开亮了车灯。堂路易看见弗尔米尼村的村长穿过广场,就把他拉到一边:“村长先生,顺便打听一件事。您听见四周乡里有没有人说过有一对夫妻失踪的事,大概有两年了吧,男叫阿尔弗雷德……”

  “女的叫维克托利娜,对不对?”村长打断他的话说,“我想是听说过的。这事情当时传说纷纭。他们是阿朗松的居民,没有职业,靠一点利息生活。他们把房子卖了,得了两万法郎,就不见了。不知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那笔钱到哪儿去了……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那对夫妇姓德代絮拉玛!……”

  “谢谢,村长先生。”佩雷纳道,了解这点情况已经足够了。汽车准备好了。再过一分钟,他和马泽鲁就要朝阿朗松赶去。“去哪儿,老板?”马泽鲁问。

  “去车站。我有理由相信,第一,加斯通·索弗朗今早得知弗维尔夫人昨夜说出了朗热诺老头——至于是怎样得知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清楚的,第二,他今天来朗热诺老头的领地周围和领地里面转悠,是什么动机,我们以后也会知道的。我推测他是坐火车来的,也会坐火车回去。”

  佩雷纳的假设立即得到了证实。在车站,有人告诉他们,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下午两点钟从巴黎坐火车来到这里,在邻近的旅馆租了一辆轻便马车,事情办完后,他们刚才坐七点四十的快车走了。这对先生太太的特征正与索弗朗和弗洛朗斯的相符。“上路。”佩雷纳看了看时刻表,“我们晚了一个小时。也许能在芒斯赶上那两个匪徒。”

  “我们会赶上的,老板。我发誓,要把他们抓起来……他和他女人,既然他们是一对。”

  “确实,他们是一对。只是……”

  “只是……?”

  堂路易等他坐好,发动起马达,才说:“只是,小伙计,你别吓着了那个女的。”

  “为什么?”

  “你知道她是谁?有没有逮捕证?”

  “没有。”

  “那么,还是让我们安静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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