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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那么你这个受雇于人的仆从。你拿了钱了,快点干吧,事情很紧急。”

  事情正如这个可恶的人说的,很快就进行完毕。沃尔斯基又爬上梯子,重新给孔拉和奥托下达命令,他们顺从地执行了。他们把受害者立起来,然后扶着她保持平衡,一边拉着绳子。沃尔斯基接住这个不幸的女人,由于她的膝盖是弯曲的,他强行把它弄直。于是就这样把她紧贴在树干上,她的裙子紧贴着两腿,左右两手向两边伸开,身子和胳膊都用绳子捆着。她好像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连一声抱怨都没有。沃尔斯基想对她说几句话,但这些话只是在喉咙里嘟哝,无法说出来。接着,他想把她的头扶正,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没有勇气去碰这个垂死的人,她的头又垂到了胸前,垂得很低。

  他很快就从树上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烧酒,奥托……你的酒壶呢?啊!该死的,真叫卑鄙!”

  “现在还来得及,”孔拉说。

  沃尔斯基咽下几口酒,大声说道:“还来得及……干什么?救她?听着,孔拉,与其救她,还不如说,我更乐意……是的,我更乐意代替她。放弃我的事业?啊!你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事业,以及我怀着什么目的!否则……”他又喝了一口酒。

  “好酒,不过,为了我的心得到安宁,最好是喝朗姆酒。你有吗?孔拉!”

  “还剩了一点……”

  “给我。”

  因为怕人看见,他们把灯蒙住,靠着树干坐下来,决心安静一会儿。可是刚喝的这口酒上了头。沃尔斯基十分兴奋,开始高谈阔论起来:“要不要我给你们讲一讲这件事情。将在这里死去的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无所谓的,你们无须知道。你们只要知道她是死在十字架上的第四个女人,是命运特意的安排。不过,在此沃尔斯基胜利在即的时候,有一件事我可以同你们说,甚至还要带着几分自豪地告诉你们,因为,如果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事件都是全凭我和我的意志进行的话,那么即将发生的这件事,也要靠最坚强的意志,靠为沃尔斯基效劳的意志!”他重复说了好几遍,仿佛这个名字说起来嘴巴很舒服:“为沃尔斯基!……为沃尔斯基……”

  他站起身来,心情激动地在地上手舞足蹈起来。“沃尔斯基,国王的儿子,沃尔斯基,命运的宠儿,准备好,你的机遇来到了。要么你只是一个双手沾满别人鲜血的罪大恶极的卑劣的冒险家,要么就是诸神宠幸的杰出的预言家。要么是超人,要么就是强盗。这是命运注定的。我们献给诸神的神圣祭品是跳动的心脏,这是一个崇高的时刻。你们俩在那儿听着。”他又爬上梯子,想听一听这颗衰弱的心脏的跳动。可是韦萝妮克的头向左边垂着,使他无法把耳朵贴到胸口上,但他不敢去动她。静寂中,他只听见不均匀的呼吸声。

  他低声地说:“韦萝妮克,你听见了吗?……韦萝妮克……韦萝妮克……”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又说:“你应当知道……是的,连我自己也被我所干的事吓坏了。可是,这是命运……你还记得那个预言吗?‘你的妻子将死在十字架上。’而你名字本身,韦萝妮克,就使人想到这个预言!……你想想,圣韦萝妮克用一块布替耶稣揩面,这块布上留下了救世主的圣迹……韦萝妮克,你听见了吗,韦萝妮克?……”他又急急忙忙爬下梯子,从孔拉手中抓过朗姆酒,一饮而尽。

  于是,他又兴奋得发狂,讲了好一阵胡话,他的同伙一点都听不懂。然后他又开始向看不见的敌人挑衅,咒骂神明,说些渎神的话。

  “沃尔斯基最了不起,沃尔斯基掌握着命运。神秘事件和神秘力量都要听我的。一切按我的决定进行。用最神秘的方式,使用法术告诉我最大的秘密。沃尔斯基在期待着训示。沃尔斯基收到了神意的愉悦的声音,不知道是谁,也看不见,他将带给沃尔斯基荣誉和祝福。让他准备好!让他从黑暗中走出来!让他从地狱中走出来!这就是沃尔斯基!在钟声里,在颂歌声中,向宇宙发出了命运的信号,而大地裂开了,命运投进去熊熊的火焰。”他不说话了,静静地像是在观察他所谓的天空征兆。似乎这一切自然现象响应了强盗的召唤。

  他的这些浮夸的言辞和他滑稽蹩脚的表演使他的同伙大惊失色。

  奥托轻声地说:“真吓死我了。”

  “这是因为喝了朗姆酒,”孔拉说,“但不管怎么说,他讲的那些事怪吓人的。”

  “这些事情总在我身边游荡,”沃尔斯基说,他的耳朵在搜索着最微小的声音,“现在的这些事情是多少世纪流传下来的。好比神奇的分娩一样。

  而我同你们两个人说,你们两个就是见证人。奥托和孔拉,你们两个都准备好:大地就要颤抖了,在沃尔斯基应当获得宝石的地方,一道烈焰冲天而起。”

  “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孔拉嘀咕道。

  “瞧他又上梯子了,”奥托小声说。“他要是中了箭就活该!”沃尔斯基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受难者已濒临死亡,已痛苦至极、奄奄一息了。

  沃尔斯基开始时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了:“韦萝妮克……韦萝妮克……你已经完成了您的使命……您已经攀登到了顶峰……光荣属于您!我的胜利部分要归于您的功绩……光荣属于您!听着!您已经听见了,是吗?隆隆雷声越来越近了。我的敌人已经被打败,您不必期望救援了!这是您最后一次的心脏跳动……这是您最后的怨恨……‘主啊,主啊,您为何将我抛弃?’‘主啊,主啊,你为什么将我抛弃?’”他像发疯一样大笑,笑得就像开玩笑时那样。随后他安静了下来。雷声停止了。

  沃尔斯基俯下身去,突然间,他在梯子上吼叫起来:“‘主啊,主啊,你为何将我抛弃?’诸神将她抛弃了……死神完成了他的使命。四个女人中的最后一个死了。韦萝妮克死了!”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叫了两次:“韦萝妮克死了!韦萝妮克死了!”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大地抖动了,但不是由于雷声轰鸣引起的,而是大地深处的震动,它还引起了多次回荡,就像声音穿过树林和山谷的回声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就在他们身旁附近的半圆形橡树林的另一端,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滚滚的浓烟中,迸发出红色、黄色、紫色的烈焰。

  沃尔斯基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同伙都惊得发呆。最后,他们中的一个慢吞吞地说:“这是那棵腐烂了的已经被雷火烧过的橡树。”

  尽管大火差不多很快就熄灭了,可这三个人仍然保持着那棵老橡树被火舌整个吞噬时变得透明和五颜六色的印象……“这儿就是通向天主宝石的入口,”沃尔斯基严肃地说,“命运正如我预言的那样发话了,它是在我的逼使下发话的,我以前是它的仆人,现在是它的主人。”

  他手里拿着灯笼往前走。他们都惊奇地发现那棵橡树根本没留下任何火烧的痕迹,只有一大堆枯叶,被下面几根树枝隔开,就像炉子没有点着火一样。

  “真是一个奇迹,”沃尔斯基说,“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们怎么办呢?”孔拉问道。

  “进入已经向我们指明的洞口去。带上梯子,孔拉,用手摸索一下这堆树叶。树是空的,我们试试看……”

  “尽管树是空的,”奥托说,“它也总该有根,我不能肯定有通过树根的路。”

  “再来一次,试一试。清理开树叶,孔拉……把它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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