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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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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来吧!……让他来!”他战抖着低声念道,“……让那些幽灵散开……” 村里的钟敲响了一点。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是漫漫无尽的分分秒秒,是兴奋又焦灼的分分秒秒……他的发根渗出了汗珠,在额头横流,他觉得流的是血,流满全身……两点钟又敲响了…… 近处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一种叶子抖索的声音……却又不像夜风吹拂叶子的声音…… 亚森·罗平果然料中了。这一来,他的心立即变得无比踏实。他的大冒险家的本性立即快乐得颤抖起来。较量的时刻终于来了! 窗下又传来一声响动,比前面那一声要清晰一些,不过也要亚森·罗平那种受过训练的耳朵才能听见。 又过了一些时候,一些可怕的时候……天色浓黑。没有半点星光或月光。 突然一下,他明白敌人已经进了房,虽然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敌人向床铺摸来,就像个幽灵,既没有搅动房里的空气,也没有碰动接触到的器物。 不过,亚森·罗平凭自己的直觉,凭自己神经的感知能力,看到了敌人的每一个动作,察觉了敌人的一连串想法。 他一动不动,弓身贴着墙,几乎是跪着,随时准备跃起。 他觉得敌人的影子在触摸床单,看在哪个部位下手。他听见敌人的呼吸,甚至认为听见了敌人的心跳。他骄傲地发现,他自己的心跳并不急乱……而敌人的心跳却……是啊!他听到了,敌人的心跳慌乱,狂急,像钟锤似的,碰撞着胸腔。 敌人举起手来…… 一秒,两秒…… 他在迟疑吗?难道他准备再次放过对手? 亚森·罗平在一片沉寂中喊道:“扎下去呀!扎呀!” 一声怒吼……手臂像弹簧一样砸了下去。 接着是一声呻吟。 这条手臂在空中被亚森·罗平抓住了,正好抓在手腕处……他猛不可挡地跳下床,扼住敌人的咽喉,把他打翻在地。这就完了。简直没有什么搏斗。 甚至也不可能有什么搏斗。那人被打翻在地,被亚森·罗平的两只手像钢铆钉一样钉在地上。世上任何人,不论多么强壮,都不可能挣脱这两只手的钳制。亚森·罗平平时喜欢说些俏皮话,寻寻开心,可是此刻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无心说话。这时刻太庄严了。 他没有生出半分虚荣的快乐,也没有丝毫得意的兴奋。他只有一个急迫的心愿,看看这家伙到底是谁……是路易·德·玛尔莱舍那个死囚,还是另一个?到底是谁呢? 他冒着扼死敌人的危险,在手上加了几分力,再加了几分力。 他觉得敌人的力气,残存的力气消耗殆尽,手臂的肌肉松弛下来,变得软塌塌地,了无生气。手也张开了,扔下了刀子。 敌人的性命悬在他钢钳似的手指之间。于是,他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电筒,凑近敌人的脸。 他只要摁开关,只要愿意摁开关,就可以知道是谁了。 有片刻功夫,他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自己的力量。心头一股热流把他举了起来。胜利使他心醉神迷了。他再次英勇地自豪地成了主宰。 他毅然决然地开亮电筒。魔鬼的面目显出来了。 亚森·罗平惊叫一声。 原来是多洛莱·克塞尔巴赫! § 九、女凶手 一 在亚森·罗平的头脑里,这个事实不啻一股飓风,在一个混乱的夜晚,挟带着雷鸣电闪,风呼雨啸,奔腾而来。 强烈的闪电一次次地划破着黑夜。在转瞬即逝的电光中,亚森·罗平,全身颤抖,惊恐得直抽搐的亚森·罗平看着眼前的面孔,极力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有动,仍然掐着敌人的咽喉,似乎指头僵硬了,无法收回来。再说,尽管他现在知道了真相,却并不觉得这确实是多洛莱。这仍是那个黑衣人,是路易·德·玛尔莱舍,是黑暗中可恶的野兽。他现在逮住了这只野兽,绝不松手。 可是事实真相冲击着他的思想,他的意识。于是他被打垮了,遭受着不安的折磨,讷讷地说:“啊!多洛莱……多洛莱……” 他马上想到了她这样做的理由:疯狂。她是疯子。作为阿尔唐汉姆的妹妹,伊齐尔达的姐姐,作为一个精神错乱的女人和一个酒鬼的女儿,她本人也是疯子。只是疯得怪异。表面上与正常人无异,然而确实精神错乱,理智失常,有病在身。确实可怕。 他对此确信不疑!这是杀人的疯狂。她始终为一个目的所困扰,身不由己地朝这个目的奔去。她嗜血,下意识地乱杀人。 她是为了得到某些东西,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掩盖自己杀过人的事实而杀人。但她也是,尤其是为杀人而杀人。杀人满足了她突然生出不可抵拒的欲望。在她一生中的某些时刻,在某种情况下,面对着某个突然变为对手的人,她必须把举着刀的手扎下去。 于是她愤怒得发疯,残忍地、狂乱地扎了下去。 她这个奇怪的疯子,对她的杀戮不负责任,然而盲目中却又是那么清醒! 混乱中又是那么富有逻辑!荒谬中又是那样聪明!多么机灵!多么有恒心! 多么可憎又可钦佩的手段! 亚森·罗平以出奇敏锐的眼力,迅速看清了一连串血淋淋的事件,猜出了多洛莱的秘密历程。 他看到她迷上了已故丈夫的计划,尽管她对这个计划只知道一部分。他看到她也像已故的丈夫一样,想寻找皮埃尔·勒迪克,要嫁给他,好作为王后,回到韦尔登兹那个小王国。她的双亲就是被人不光彩地从那里驱逐出来的。 他看到她来到了豪华大旅馆,进了哥哥阿尔唐汉姆的房间。当时人家还以为她在蒙特卡洛。他看见她好多天穿着黑衣,隐身在黑暗中,贴着墙壁,窥伺着她丈夫。 有一夜,她发现丈夫被绑着,就下了杀手。 早上,就在仆人发现她,要告发她的时候,她下了杀手。 一个钟头以后,就在夏普曼先生发现她,要告发她的时候,她把他拖到哥哥的房间,下了杀手。 她杀这几个人,都十分野蛮,毫无恻隐之心,干得十分利索。 她同样灵活地用电话与她的两个女佣联系上了。热尔特吕德和絮扎纳刚从蒙特卡洛来到巴黎。在蒙特卡洛时,两姐妹中有一个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多洛莱又穿上女人的服装,扔掉让她变得让人认不出来的金色假发,下到底楼,与刚进旅馆的热尔特吕德会合,假装她是刚到巴黎,尚不知道有不幸在等着她。 她真是无与伦比的演员,演出了生活横遭不幸的未亡人的一 幕,演得人们大发怜悯,纷纷为她落泪,谁还会怀疑她是凶手呢? 于是她开始了与亚森·罗平的战争。这场残酷的出奇的战争;她先是对着勒诺尔曼先生,然后是对着塞尔尼纳王子来的。白天她躺在长椅上,病病怏怏,恹恹无力,夜里她就爬起来,四处奔走,不知疲倦,凶狠可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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