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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二十……二十七……”男爵轻声说。

  已经有几只手触到了塞尔尼纳。有十支手枪对准他。

  他面对警察,本能地吓得往后退。

  “亚森·罗平,你要动,”韦贝先生举枪对着他,喝道,“我就毙了你!”

  “别开枪,”塞尔尼纳认真地说,“不必开枪。我投降。”

  “谎话!你又想玩花招……”

  “不是的。”塞尔尼纳说,“仗打输了。你无权开枪。因为我没有自卫。”

  他掏出两把手枪,扔在地上。

  “说谎!”韦贝先生冷酷无情地说。“对准他的心口,伙计们!他只要动一动,就开火!他只要开口,就开火!”

  本来冲进来十个人。他又叫来五个。他指挥十五条手臂一齐瞄准靶子,咬牙切齿地吼着,因为快乐和担心而发抖:“瞄准心口!瞄准头部!不要怜惜他!他要是动,要是说话……就顶着他的脑门开火!”

  塞尔尼纳两手插在口袋里,沉着镇定地微笑着。死神就在离他脑门两指远的地方窥伺着他。那些警察的手指已经勾住了扳机。

  “啊!”韦贝先生冷笑道,“看到这情景真高兴……我想,这一次我们可逮住你了,而且,用的方式对你来说可有点儿不敬,亚森·罗平先生……”

  韦贝先生让手下打开一个大气窗的护窗板。日光顿时照了进来。他转向阿尔唐汉姆。他本以为这家伙死了,看到他睁开眼睛,不觉大吃一惊。男爵的眼睛黯然无神,一片恐怖,已经充满了死气。他盯着韦贝先生,接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看见了塞尔尼纳,便气得一阵抽搐,好像从麻木中清醒了过来,那突然唤起的仇恨给了他一部分力量。

  他两手撑起身子,试图说话。

  “您认识他,嗯?”韦贝先生问他。

  “对。”

  “他是亚森·罗平,对吗?”

  “对……罗平……”

  塞尔尼纳一直微笑地听着。

  “上帝啊!这真有意思!”他说。

  “您还有别的话要说?”韦贝先生见到男爵使劲翕动着嘴唇,就这样问他。

  “是啊。”

  “有关勒诺尔曼先生的,对吗?”

  “对。”

  “您把他关起来了?在哪儿?回答……”

  阿尔唐汉姆用力撑起身子,目光直直地射在角落里一个壁柜上。

  “在那儿……那……”他说。

  “啊!啊!我们猜中了。”亚森·罗平嘲笑说。

  韦贝先生打开壁柜。在一层搁板上,放着一只黑哗叽包的包裹。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顶帽子,一只小盒子,几件衣服……他认出勒诺尔曼先生那套橄榄绿礼服,不觉一颤。

  “啊!混蛋!”他叫起来,“他们把他杀了!”

  “没有。”阿尔唐汉姆示意道。

  “那么人呢?”

  “是他……他……”

  “怎么,是他?……是亚森·罗平杀了局长?”

  “不是。”

  阿尔唐汉姆渴望说话,渴望作出指控,凭着惊人的毅力,又恢复了一点生气……他想揭露的秘密已经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因为他已不知怎样用话语来表述了。

  “喂,勒诺尔曼先生死了吗?”韦贝先生坚持问道。

  “没有。”

  “他活着?”

  “没有。”

  “我真不明白……喂,这些衣服,这套礼服,是怎么来的?……”

  阿尔唐汉姆转眼望着塞尔尼纳。韦贝先生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亚森·罗平偷了勒诺尔曼先生的衣服,打算穿上逃走。”

  “对……对……”

  “不错,”韦贝先生叫道,“这正是他的惯用手法。在这里,我们本来会发现亚森·罗平装扮成勒诺尔曼先生,也许还被捆住了手脚。这是他逃脱逮捕的办法……只是,他来不及这样做罢了。是这么回事,对吗?”

  “对……对……”

  不过,看到垂死者的目光,韦贝先生觉得他还有话要说,他的秘密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到底是什么话呢?垂死者在落气之前想解开的,到底是什么奇怪的难解之谜呢?他问:“勒诺尔曼先生,他人呢?”

  “在这……”

  “怎么,在这?”

  “对。”

  “可屋里只有我们!”

  “有……有……”

  “您说吧……”

  “塞尔……尼纳……”

  “塞尔尼纳!嗯!什么?”

  “塞尔尼纳……勒诺尔曼……”

  韦贝先生跳起来,脑子里突然一亮。

  “不,不,不可能。”他喃喃道,“这是发疯了。”

  他暗暗打量塞尔尼纳。只见他似乎十分开心,像找乐子打发时间的人一样观看着这一幕,想看看结局到底如何。

  阿尔唐汉姆精疲力竭,颓然倒在地上。他这番不明不白的话在大家心里投下了一个谜。他在死之前能否说出谜底呢?韦贝先生作了一个荒谬的叫人难以置信的推测,大为震惊。他其实不愿相信,但又摆脱不去,便又追问道:“您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秘密?……”

  阿尔唐汉姆一动不动,两眼直愣楞的,似乎没有听见。韦贝先生伏在他耳边,清清楚楚地大声说,让每个音节都能进入他已经为黑暗所笼罩的心灵:“听着……我明白了,对吗?亚森·罗平和勒诺尔曼先生……”

  他必须费一番力气才能把话说下去,因为这句话他觉得太荒谬了。可是男爵无神的眼睛似乎在焦急地盯着他。于是他忐忑不安地、好像说亵渎神明的话似的,把那句话说完:“是这样,对吗?你有把握吗?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对吗?”

  阿尔唐汉姆的两眼呆住了。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两三个逆嗝……

  最后几下抽搐,然后就不动了。低矮的大厅里挤满了人。大家长久没有作声。

  几乎所有看守塞尔尼纳的警察都转过头去,大惊失色。他们不明白或者不愿明白上面那些话的意思,一个个都在心里琢磨那强盗未能提出的指控。

  韦贝先生拿起黑哗叽包里的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装着一副灰色的假发,一副银架眼镜,一条栗色围巾。在盒底的夹层里,装着化妆用的油彩,还有一只小筐,里面装着灰色的小汗毛鬈——总之,都是装扮勒诺尔曼先生头部所用的东西。

  韦贝走近塞尔尼纳,一声不吭地打量他好一阵,又若有所思地把案子发生以来所有阶段的事情回想一番,低声问了一句:“那么,是真的么?”塞尔尼纳仍是一副沉着镇定的笑脸,说:“这假设倒是又大胆又新奇。不过,先让你的人收起家伙,让我安静点吧。”

  “好吧。”韦贝先生同意了,示意手下把枪放下,“现在,你回答问题吧。”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勒诺尔曼先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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