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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到您的真名不叫拉乌尔·德·利梅齐。”

  “不可能!……”

  “要不然,先生,您帽子里面就不会有H 和V 两个缩写字母了……除非您戴的是哪个朋友的帽子。”

  拉乌尔开始坐不住了。他不愿在一场交锋中,总是让对手占上风。

  “在您看来,这个H 和V 是什么意思呢?”

  她又嚼起第十九块巧克力,还是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这是姓名开头的两个字母。那姓名组合很少见。我每次无意中看到它们,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我曾注意过的两个名字。”

  “我能问是哪两个吗?”

  “这又告诉不了您什么事情。您没听说过这个人。”

  “到底是哪个?……”

  “奥拉斯·韦尔蒙。”

  “奥拉斯·韦尔蒙是谁?”

  “奥拉斯·韦尔蒙只是许多化名中的一个……”

  “谁的化名?……”

  “亚森·罗平。”

  拉乌尔哈哈大笑:“这么说,我就是亚森·罗平了?”

  她抗议道:“您怎么这样想呢?我只不过告诉您,您帽子上这两个字母使我完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名字。而且,我还不由自主地想到,您那个漂亮的名字拉乌尔·德·利梅齐很像亚森·罗平用过的另一个名字拉乌尔·当德莱齐。”

  “回答得太妙了,小姐!不过,信我的,我要有幸是亚森·罗平,决不会扮演您面前这个傻角色。您嘲弄我这无辜的利梅齐,真是绝了!”

  她把巧克力盒递给他:“来一块巧克力,先生,算是补偿,然后,让我安静地睡觉。”

  “可是,”

  他乞求道,“我们的谈话不会到此为止吧?”

  “不会。”她说,“我对无辜的利梅齐虽不感兴趣,对那些使用假名的人倒很感兴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多少有点反常的好奇心……”

  “是一个叫贝克菲尔德的女士可以有的好奇心。”他笨拙地说道。

  然后,他又补充一句:“您瞧,小姐,我也知道您的名字。”

  “库克运输公司的那个职员也知道。”她笑着回答。“好吧,”拉乌尔说,“我输了。一有机会,我就要报复。”

  “自己不去找,机会送上门。”

  英国女子说。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头一次坦诚地直视他一眼。他浑身一抖。

  “您又美丽又神秘。”他喃喃自语。

  “一点都不神秘。”她说,“我叫康斯坦丝·贝克菲尔德。我到蒙特卡洛去会我父亲贝克菲尔德勋爵。他等我去跟他打高尔夫球。我非常喜欢高尔夫球,喜欢一切体育运动。此外,我给报刊写文章,以此谋生,并保持独立。

  我的‘女记者’职业使我有可能掌握所有名人的第一手材料,如政治家、将军、企业家、艺术大师以及著名大盗。晚安,先生。”

  她已经用披肩的两头盖住脸,金发埋在枕头里,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两条腿在长椅上伸直。

  拉乌尔听到“大盗”这个词,吓了一跳,搭讪了几句,却吃了闭门羹。

  看来最好是保持沉默,等待机会报复。他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刚才虽然碰了钉子,有些狼狈,其实内心很高兴,并且充满了希望。真是一个妙人儿,个性独特,迷人,既神秘又直爽!观察人是多么敏锐!看他看得多清楚!他平时对危险满不在乎,常常有些粗心,这一下被她全挑出来了!比如,这两个字母……

  他抓起自己的帽子,撕掉丝绸夹里,从走道一个窗子扔出去,然后,又回到包厢里,也把头埋在两个枕头里,胡思乱想起来。他觉得生活美好。他年纪轻轻,轻轻松松得来的钞票塞满了皮夹。有二十来个可靠的、有利可图的计划,在他聪慧的头脑里酝酿成熟。明天早晨,他面前将会出现一个漂亮姑娘醒来那让人心动又让人心慌的场面。

  他越想越高兴。迷迷糊糊中,他又看见了那双天蓝色的秀美眼睛。奇怪的是,它们渐渐变了颜色,最后竟变成了江水一般碧绿的颜色;他不知此刻在暗中注视他的,究竟是英国女子的眼睛还是巴黎姑娘的眼睛。巴黎姑娘向他甜甜地微笑。到最后,他甚至认为睡在对面的是巴黎姑娘。于是,他嘴上含着微笑,怡然入睡。一个心中无病、吃得香睡得好的男人做的总是美梦,连火车的颠簸也不会把它搅乱。拉乌尔悠哉游哉地在那些亮着蓝眼睛碧眼睛的朦胧国度里遨游。这次旅行是那样惬意,使他忘了像往常那样,让部分头脑留在外面,站岗放哨。

  这是一个错误。在火车上,应当时刻当心,尤其是旅客稀少的时候。因此,他既没有听见连接前节车厢(四号车厢)的过道门打开了,也没听见三个穿着灰袍的蒙面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的声音。这三个人在他的包厢前停了下来。

  另外一个错误:他没有把灯泡罩上。如果他用窗帘把灯泡蒙上,那么,这几个人就不得不先点灯再动手。这样,拉乌尔就会受惊而醒。

  总之,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三人中,一个握着手枪,留在走道里放哨。另外两个,打了几个手势,分了工,就从衣袋里掏出头上包铅的短棍。一个人向第一个旅客攻击,另一个打盖着被子的那个旅客。

  进攻的命令是小声发出的,但声音再轻,拉乌尔还是听见了。他醒过来,立即伸直腿和胳膊。但是,这种抵挡无济于事。短棍击在他的额头上,把他打晕了。他只觉得有人揪住他的领口,依稀见到一个人影扑向贝克菲尔德小姐。

  在这以后,就是黑暗,浓重的黑暗。他像一个溺水的人,脚踩不到底,头脑中只留下一些破碎的痛苦的记忆。后来,这些记忆浮上意识的水面,并构成一个完整的事实。有人把他捆起来,把他的嘴牢牢地堵住,并用一块粗布把他的头蒙起来。他身上的钞票被掏走了。

  “一笔好买卖。”一个声音低低地说,“不过,还不是主菜。另一个捆起来了吗?”

  “那一棍大概把她打晕了。”

  应该相信,那一棍还没有把她打晕,而且,光是捆起来也还不够。因为,从那边传出了叫骂声、推搡声和使整条长椅都在动的激烈的搏斗声……接着,就是叫喊……女人的叫喊……“娘的,这是个悍妇!”一个声音低沉地说,“她抓人……咬人……不过,你说,认出她来了吗,你?”

  “去你的!这个问题该问你。”

  “我得先让她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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