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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这是一扇玻璃门,朝卧室开的。他轻手轻脚,即使伯爵夫人没有睡着,也不会听到什么声音。

  根据图纸的示意,他只要摸着一把长椅爬过去,就会摸到一把扶手椅,接着就是床边一张小桌子。桌上有一个信笺盒,那颗黑珍珠就放在盒子里。

  他趴在地毯上,摸着长椅爬过去。摸到当头,他停下来,让心跳缓下来。

  尽管他不怕什么,却无法压住寂静让他感到的紧张和惶恐。他觉得吃惊,因为更紧张的时刻,他也不惊不慌地经历过。这会儿没有任何危险,可他的心为什么打鼓似的怦怦直跳呢?难道是这个熟睡的女人,这个与他如此挨近的生命引起他强烈的感受?

  他侧耳倾听,相信听出了那女人呼吸的节奏。他放心了,仿佛是在一位朋友身边。

  他去摸扶手椅,然后又慢慢爬向桌子,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他的右手触到了一条桌腿。

  终于到了!现在只要站起来,拿了珍珠,就可以走了。好顺利呀!可是他的心又开始像受惊的小鹿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声音是那样响,他觉得会把伯爵夫人惊醒。

  他凭着非凡的意志使心跳平缓下来。但是,正当他试图站起来时,他的左手在地毯上碰到了一件东西。他马上辨出是一支蜡烛,一支打翻了的蜡烛。

  跟着又摸到一件东西,一个小钟,一个有皮套的小旅行钟。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他弄不明白。这蜡烛……这小钟……为什么没有放在平常的位置?啊!在这可怕的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突然失声叫起来。他碰到了……呵!一个怪怪的,无可名状的东西!

  不,不,他感到恐惧,头脑慌乱。二十秒,三十秒,他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太阳穴上冷汗淋漓。他的手指一直保持着那种触觉。

  他再作一次努力,又伸出手去,又触到了那怪怪的、无可名状的东西。

  他摸了摸,想摸出究竟。原来是一团头发,一张面孔……面孔凉凉的,简直像冰一样。

  不管事情多么可怕,亚森·罗平这样的汉子只要弄清情况,就能控制局面。他迅速打开电筒。只见一个女人横在他面前,一身是血,脖子上,肩膀上都有可怕的伤痕。他俯身细看,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他惊愕地重复道。

  他望着那不动的眼睛,咧着的嘴巴,苍白的肌肤和流在地毯上的厚厚一摊凝固变黑的血。

  他又站起来,扭开电灯开关。房间充满了光亮。他看到激烈搏斗的痕迹。

  床被弄得一团糟,地上散着蜡烛,旅行钟——指针指着十一点二十分——再远一点,一把椅子打翻在地,到处都是血,一摊摊血。

  “黑珍珠呢?”他低语道。

  信笺盒放在原位。他急忙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个珠宝匣。但珠宝匣是空的。

  “见鬼!”他寻思,“你这个亚森·罗平呀!你自夸运气好,话儿说早了点……伯爵夫人被杀了,黑珍珠不见了……情况不妙啊!快溜吧,不然,罪责就要落到你头上了。”

  不过他没有动。

  “溜?是啊,换了别人是会溜的。但亚森·罗平也会溜吗?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吧,还是理清路子吧。无论如何,你的头脑是冷静沉着的……

  假定你是警察局长,你应该进行调查……是的,但要有更清醒的头脑。而我的头脑正是如此!”他往扶手椅上一倒,将紧握的拳头支着发烫的额头。奥舍林荫大道杀人案是近期最使我们困惑的案件之一。要不是亚森·罗平参与破案,并专门用一天时间介绍,我肯定叙述不出这起案子的经过。不过,没有几个人想到他参与了破案。无论如何,没有人知道确切而有趣的真实情况的。

  只要在布洛涅树林碰上她,谁不知道她是莱翁蒂娜·扎尔蒂呢?这位从前当歌女,后来成为德·昂迪约伯爵的妻子与遗孀的女人,二十余年来,生活的奢华在巴黎引人注目,而她那些钻石和珍珠首饰更是名震欧洲。据说,她掌握了许多银行的保险柜和澳大利亚多家公司的金矿。大珠宝商像昔日为国王、王后效劳那样为扎尔蒂服务。

  又有谁不记得,她的全部财富被吞没的那场灾难?银行,金矿,全都掉进了无底洞。收藏的稀世珍宝,都经拍卖估价员之手散落各地,只剩下这颗闻名遐迩的黑珍珠。黑珍珠!也就是一大笔财产,倘若她想出手的话。

  可是她不想卖掉。她不愿变卖这无价之宝,宁愿节衣缩食,带着女伴、厨娘和一名男仆生活在这套简朴的房间里。她从不隐瞒原因,这颗黑珍珠是一位皇帝所赐!她尽管几乎破产,过着极为贫寒的生活,但对这伴随她度过美好时光的宝物,她舍不得放弃。她常说:“只要我活在世上,就不会把它放弃。”她从早到晚都把它挂在脖子上。夜里,她把它放到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

  这些事情报纸都作了报道,激起人们的好奇心。事情虽然怪,但对于知道底细的人来说是容易理解的。正好这时,被推定为凶手的人被捕,更使案件变得错综复杂,继续燃起公众对此的热情。第三天,各家报纸果然发表了如下消息:据悉:德·昂迪约伯爵夫人的男仆维克托·达内格尔已经被捕。指控他的罪名十分严重。

  保安局长迪杜伊先生在他阁楼间的床板和床垫之间找到他的有光夹里布的号衣,发现袖子上有血迹。此外,这件号衣缺一个布包纽扣。检查一开始便在死者的床下发现了这个扣子。

  作案经过可能是:晚饭后,达内格尔并未回阁楼间,而是潜入衣帽间,通过玻璃门,窥见伯爵夫人藏起黑珍珠。必须说明:至此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这一假设。无论如何,还有一点尚未弄清:达内格尔曾于上午七时去过库塞尔大马路的烟铺,门房和烟铺老板都先后提供了证明;另一方面,伯爵夫人的厨娘和女伴都睡在走廊尽头,她们都肯定说,她们八点起床时,前厅门和厨房门都上了两道锁。这两个人服侍伯爵夫人二十多年,应该是无可怀疑的。因此,人们寻思,达内格尔是如何走出房间的?难道他另配了一把钥匙?预审将弄清这些疑点。

  预审结果恰恰相反,什么问题也没有弄清。据说,维克托·达内格尔是个危险的惯犯、酒鬼和放荡家伙,是干得出杀人越货的事的。但是,随着调查深入,案情似乎更加扑朔迷离,矛盾更加不可解释。

  首先,死者的表妹和唯一的继承人森克莱芙小姐报告说:伯爵夫人死前一个月,曾在一封信中告诉她是怎样收藏黑珍珠的。可是收信的第二天,她就发现信不见了。是谁偷走了呢?门房夫妇也讲他们曾为一个人开过门,那人上了阿莱尔大夫家。于是传讯大夫。可他说谁也没有上过他家的门。那么那人是谁呢?是个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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