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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马格纳斯,”缪尔神父紧张地说,“别苛责他们,也别处罚他们,解除他们的职务就行了。我认得帕克的太太,她真的病了。卡拉汉也不是坏人。可是他们都要养家,你也知道他们的薪水有多么微薄……”

  马格纳斯叹了口气,“神父,我知道。可是没办法,我不能开这个先例。否则其它警卫的风纪观念就荡然无存了,这么一来,你也明白对犯人会造成什么影响。”他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真是怪了,”他低声道,“不知得奥是怎么知道脱逃的消息,除非帕克撒谎……我老早就怀疑监狱里有漏洞,可是这个方法……相当高明……”

  老绅士忧伤地看着一轮火红的夕阳。“典狱长,我想这一点我可以帮得上忙,”他喃喃道,“如你所说,的确相当高明,不过也非常简单。”

  “哦?”马格纳斯典狱长眨着眼,“是什么?”

  雷恩先生耸耸肩:“典狱长,我已经发现这个漏洞有一段时间了,纯粹只是观察某种奇特现象的结果。说来是够怪的了,我一直没提起,是因为我的老友缪尔神父也牵扯在内。”

  神父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马格纳斯典狱长则跳起来,瞪着一双眼睛大吼:“胡说八道!我不相信,为什么,神父是最……”

  “我知道,我知道,”雷恩先生轻声道,“坐下,典狱长,冷静一点。至于你,神父,别紧张,我不是要指控你做了什么坏事,先听我解释再说。典狱长,自从我和神父同住以后,我常常发现一些奇怪的事——这些事本身没什么,可是却跟你监狱里的漏洞非常符合,于是我便努力地去找出解答……神父,你还记得最近进城时,碰到过什么事故吗?”

  神父憔悴的双眼陷入思索,努力透过厚厚的镜片集中焦点,然后他摇摇头,“实在是……没有,我想不出有什么事。”然后他抱歉地笑了笑,“除非你是指我撞到人。雷恩先生,你知道,我的近视很深,而且恐怕还有点心不在焉……”

  老绅士笑了起来,“正是如此。你有近视眼,又心不在焉,所以进城里去的时候在街上撞到人。典狱长,注意这一点,虽然我不知道确切的手法,不过我已经观察好一阵子了。神父,当你撞到那些行人时,发生了什么事?”

  缪尔神父一脸困惑,“你是指什么?那些人都很好心,看我穿着法衣也很尊敬。我想,有几次,我的雨伞掉在人行道上,或者是帽子、祈祷书……”

  “哈!你的祈祷书?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么这些好心、充满敬意的人看到你的帽子、雨伞、或祈祷书掉了,又怎么样呢?”

  “他们捡起来还给我啊,怎么了。”

  雷恩先生低笑起来,“典狱长,你明白了吧,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神父,这些好心的人捡起你的祈祷书,然后藏起来,还给你另外一本看起来相同的祈祷书!而这本掉包过的祈祷书,我猜,里头就藏着你带进监狱的信;或者好心的行人据为己有的祈祷书,里头夹有带出监狱的纸条!”

  “可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典狱长喃喃道。

  “没什么神奇的,”老绅士笑道,“有好几次,我看着神父带着封面有点旧的祈祷书走出家门或监狱,可是回来带着的那本却封面发亮,显然是簇新的。他的祈祷书永远不会变旧,好像浴火重生的凤凰从灰烬里重新复活,所以我当然会如此推论。”

  马格纳斯再度站起来,开始在门廊上踱步:“当然!真他妈的聪明。来,来,神父,不要那么震惊,这不是你的错,你看会是谁动的手脚?”

  “我……我实在想不出来。”神父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是塔柏!”马格纳斯转身面向我们,“唯一可能的人就是塔柏。因为缪尔神父除了担任监狱牧师之外,也掌管监狱的图书馆——大型监狱里通常都是如此。他有个助手,是个名叫塔柏的犯人——是我们的模范囚犯;不过罪犯就是罪犯,塔柏一定是利用神父,作为犯人和外界联络的工具,从每封进出的信或纸条收钱牟利。唉,现在看起来再清楚不过了!雷恩先生,真是感激不尽,我五分钟之内就可以逮到那个恶棍。”

  于是,典狱长双眼发亮地匆忙走出去,赶回监狱。

  蓝黑色的霞影笼罩着山丘,黑夜开始降临。随着天色转暗,大部分的监狱搜索人员也回来了,明亮的搜索灯照在沙尘滚滚的路上,可是他们两手空空,并没有逮到得奥。

  我们无事可做,或者回克莱家,或者留下来等,而我们选择留下来。父亲打电话给伊莱修·克莱让他放心,我们都不愿意在不知道搜索结果的情况之下,就这样离开。直到很晚,我们一群人还是坐在那儿,没有人说话,我一度还听到了猎犬的吠声……

  塔柏惹出来的问题并不会使我们烦恼——除了缪尔神父之外,他很伤心地不肯相信这件事,像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对我们图书馆里的书这么有兴趣,而且阅读能力是囚犯中的佼佼者”,他如此形容助理图书管理员。后来到了十点左右——我们午餐之后就没再吃东西了,可是也没人觉得饿。一直没休息过的神父再也忍不住了,便向我们道了歉,急忙走向监狱。他回来时神态非常苦恼,绞着手不肯接受安慰,脸上那种震惊的表情让人害怕会永久无法抚平。

  他似乎无法相信,在他温柔的心目中,对那些囚犯们所曾有过的玫瑰色泡泡般美好的信念,落入现实里竟被无情地刺破。

  “我刚去看过马格纳斯,”他喘着气,跌进椅子里,“是真的,是真的!塔柏——我不明白,实在不明白,我可怜的孩子们怎么了!塔柏已经承认了。”

  “他利用你,是吧?”父亲轻声问。

  “是,噢,是的!太可怕了,我去看了他一下,他已经被免除职务和特权,而且马格纳斯——这么做当然完全正确,可是似乎太严厉了点——把他重新归为C等犯人,他几乎不敢正眼看我,他怎么可能会……”

  “他有没有说,”雷恩先生低低地问,“他帮阿伦·得奥传了几次信?”

  缪尔神父瑟缩了一下,“有,得奥只送出过一次——是在几个星期前,送给佛西特参议员,可是塔柏不知道信的内容。传送来的消息也只有一两次。真是无法想象,他从事这个兼差赚钱的勾当已经有好几年了。每次我带回新祈祷书时,他会把缝在书背上的信从里面取出……或者把信放在旧的那本里头让我带出去。他说他从来不晓得信的内容。噢,天哪……”

  于是我们都坐在那儿,等待我们害怕的事情发生。他们会发现脱逃的得奥吗?他似乎不太可能永远逃出警卫们的手掌心。

  “那些……那些警卫们之间在说,”缪尔神父颤抖着,“要带狗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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