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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乔肯斯受命离开,再上楼来时,后头跟着莱曼·布鲁克,泛灰的金发乱七八糟,两眼红彤彤像还没睡醒。

  “雷恩先生,您找我?”

  “是的,我晓得只有你和德威特知道书房保险箱的号码,布鲁克先生,”布鲁克惺忪的睡眠顿时警戒起来。“你能告诉我吗?”

  律师抚着下巴沉吟起来,“这实在是个不太寻常的要求,雷恩先生,从道德的观点来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给您这号码,而从法律上来看——这实在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您晓得,这个保险箱号码是很久以前德威特告诉我的,他同时也说了,他要保留一份书面的备忘录在家中,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他希望通过正式的法律手续,才能开启这个保险箱——”“布鲁克先生,听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雷恩轻柔地说,“在这种情形之下,就更渴望能立刻打开保险箱来,当然,你也明白,我有权力做这个要求。如果地区检察官做同样要求时,你会告诉他吧?”雷恩仍带着笑,眼睛却牢牢盯着律师那紧绷的下巴。

  “如果您是想查看遗嘱的话,”布鲁克无力地说,“这真的是公务——”“不,布鲁克先生,我不是想着遗嘱,对了,你知道保险箱里藏放什么吗?里面一定有某些非常要紧的线索,可让我们解开所有的谜团。”

  “噢,不不,我完全不知道,当然我常好奇里面究竟摆什么重要东西,但是,我从没开口问过德威特。”

  “我想,布鲁克先生,”雷恩腔调一变,郑重地说,“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号码。”

  布鲁克还是犹豫不决,避开雷恩的逼视眼神——良久,他一耸肩,轻声地从嘴里吐出一长串数字,雷恩极其专注地看着他的嘴唇,点点头,一句话不说地走回书房,当着布鲁克的脸掩上房门。

  老演员快步越过书房走向保险箱,他拨动着号码转钮好一阵子,终于,小而重的铁门开了,雷恩满怀期待地停了片刻,在不弄乱原来摆设的情形下,开始仔细检查保险箱中的文件——十五分钟之后,雷恩重新关上保险箱,转了转号码转钮,再到书桌跟前,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信封。

  雷恩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先仔细的观看信封,字迹是普通的书写体,寄给约翰·德威特,邮戳是纽约市中央邮局,再交由一般邮局辗转到德威特手中,上头的日期则标着今年六月三日。雷恩翻到背面,但并未留下寄件人的住址。

  雷恩的手指小心地伸入信封开口的一端,抽出来一张薄薄的普通便条纸。就像信封上的字迹一样,也是手写的,墨水看得出原是蓝色的,纸条上头记着日期:六月二日。这封信省略了例行的问候语,只写着约翰·德威特的昵称:杰克。

  内容也十分简要。

  杰克!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每条狗都有属于它的大日子,我的也即将到来,准备自食恶果吧,你很可能就会是第一个。

  同样地,信末也没有例行的祝福之语,只签了寄信人的姓名:马丁·史托普。

  §第六景 格兰特饭店套房

  十月十日,星期六,凌晨四时五分

  格兰特饭店十二楼,达菲警官在巧丽·布朗住的套房门口,宽阔的背部抵着房门,正和一位男子谈话。该名男子一脸愁容且满怀戒心,这时,萨姆巡官、布鲁诺检察官带了一堆手下浩浩荡荡从走道杀进来。达菲介绍这名忧郁的男子是格兰特饭店的安全人员,在萨姆冷箭一般锐利的眼神扫射下,这忧郁的安全人员就更忧郁了。

  “有动静吗?”萨姆凶神恶煞地问。

  “安静得像两只睡着的老鼠,”忧郁的安全人员说,“看起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巡官您说是吧?”

  “是啊,连个屁声音都没有,”警官也补了一句,“我想这一对野鸳鸯大概早早上床睡觉了。”

  安全人员立刻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我们饭店可是正派经营,不允许乱七八糟的事。”

  萨姆的口气仍然不善,“这间套房有其它的出口吗?”

  “那里有个门,”达菲结实的手臂指着,“当然还有紧急出口,但我已派人守住楼梯,此外,屋顶也有人看着,慎重起见。”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慎重,”布鲁诺反对道。他的神情并不轻松,“他们大概不会想逃吧。”

  “呃,这谁敢说呢,”萨姆冷冷地说,“小子们,都准备好了吧?”他查看了走道前后,除了他们一群警方的凶神恶煞和饭店保安人员外,绝无任何闲杂人等。两名刑警默契十足地把守左右邻室的房门。萨姆忽然狠狠擂起房门来。

  套房里面没任何动静,萨姆耳朵贴着房门听了一下,跟着,他更是不打破绝不罢休地用力敲门,忧郁的保安人员想开口阻拦,但立刻咽了回去,只好忐忑不安地踱到走道上回避现实,萨姆的砸门行动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竖起的耳朵听到房内有了细微的声音反应,他咧嘴一笑边敲边等,里头咋呼一声,是电灯开关打开的声音;跟着是懒懒的拖步声伴随着门栓拉起的声音,萨姆回头看了看他的众位警员。房门这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两英吋。

  “谁啊?要干嘛?”巧丽·布朗的声音,一种不知道发生什么意外的紧张声音。

  萨姆一只大脚先伸进这两寸宽门缝,大腿般粗的手掌往门板用力一推,房门硬生生地被他整个顶开。亮着灯的套房内,站着一个非常漂亮却也非常忧郁的巧丽·布朗,一身天蓝的丝绸睡衣,小巧而光裸的脚上套着双缎子拖鞋。

  她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萨姆的凶恶脸,极深地抽一口气,人顿时往后一缩,“啊,是萨姆巡官你啊!”她的声音很弱,好像被这个深夜的不速之客给吓了一大跳,“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萨姆嘴上很亲切,眼睛却滴溜溜四下搜索着。此刻,他正立身于女演员套房的起居室中,室内颇为狼藉,餐具架上扔了一个空酒瓶和一个几乎喝光的威士忌酒瓶;桌上则是一堆抽一半的烟屁股和一个女用珍珠提袋;此外还有没洗的玻璃杯,一把翻倒的椅子——巧丽把眼睛从巡官脸上移往门外的走道,当场睁大得几乎掉出来,外头,黑压压的一片是布鲁诺检察官和一排站着的刑警。

  通往卧室的门这时是关着的。

  萨姆露齿一笑,“检察官大人,咱两人瞧瞧去——你们其它人留外面吧。”布鲁诺进了房内,顺手把门给关了。

  直到这一刻,某种程度的女性镇定本能回来了,巧丽的脸颊恢复血色,她一手掠掠头发。

  “好吧!”她说,“你们可真是选了个好时间来打扰一位淑女,巡官大人,到底有何贵干?”

  “少安毋躁,小姐,”萨姆摆一张笑脸,“你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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