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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意思是,”律师叹口气,“除非无意调停,否则我老朋友的女婿就会成为一只炸乳鸽了。假如我真的是在辩护,愿上帝帮助所有祈求者获得正义!”

  “就法律来讲,我是个笨蛋。但我确信你在辩护中没错吧?”

  “好像是没错。”这位老绅士眯起眼睛,不以为然地斜看着邻座的吉姆·海特把头理在胸前。“我这辈子没接过这种案子!”他爆发道,“没人肯告诉我任何事——被告、那个姓罗伯茨的女人、莱特一家人……奇怪,现在连帕特丽夏那小妮子也不把事情告诉我!”

  “帕特丽夏……”

  “帕特丽夏要我传她上证人席,但我连这样做到底干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法律,是疯狂。”

  “星期六晚上,她神秘兮兮地出去了,”艾勒里嘀咕道,“昨天晚上也一样,而且两天都很晚才回来。”

  “在罗马城着火的时候!”

  “而且她还喝了不少马丁尼酒。”

  “我都忘了你是侦探——你怎么发现她喝了马丁尼,奎恩?”

  “我吻了她。”

  马丁法官大惊:“吻她?你?”

  “我自有方法,”奎恩先生说,样子有点不自然。但随即咧嘴笑着说,“可是这一次没有用,她还是不肯告诉我她在玩什么把戏。”

  “后宫香水,”老绅士吸口气。“假如帕特丽夏以为一点甜蜜的香气就能扭转年轻的布雷德福……我觉得他今天一早上有点不高兴,你觉得呢?”

  “一个坚定不移的青年,”奎恩先生局促地表示同意。

  马丁法官叹口气,回头瞥瞥栏杆内那排座位。其中,诺拉小巧的下巴抬得高高的,脸色苍白地坐在她爸爸和妈妈中间,流露祈求之色的目光盯着丈夫动也不动的侧面。如果吉姆知道她今天在场,也没有表现出来。莱特家人后面的座位全部满座,众人耳语着。

  奎恩先生偷偷地仔细观察帕特丽夏·莱特小姐。帕特丽夏·莱特小姐今天早上有奥本海姆的风格——细长眼睛,嘴巴带着神秘难解的表情。昨天晚上,奎恩先生曾因科学的兴趣吻了那张嘴巴……但一无所获。也许不算完全一无所获……

  他猛然感到埃力法官在碰他手肘。

  “起立,起立,想必你懂得法庭礼节!纽博尔德出来了。”

  “祝你好运,”艾勒里心不在焉地说。

  马丁法官这天为吉姆·海特辩护所传的头一个证人是荷米欧妮·莱特。荷米欧妮经过法官席前面的空地,踏上阶梯,走上证人席;她在这段路程的表现,如果不像皇后登基,至少也像皇室成员登上断头台。做庭誓时,她的声音虽然带些悲凄,至少还算坚定。艾勒里心想,把荷米欧妮传上证人席,聪明。荷米欧妮,诺拉的母亲,应该是除了诺拉以外,吉姆·海特在世上一个最严酷的敌人——让荷米欧妮来为这个试图杀害她女儿的男人作证!整个法庭和陪审团看到荷米欧妮以尊严迎向众人的注目,都印象深刻。噢,她是个斗士!艾勒里看出她三个女儿睑上带着骄傲;吉姆脸上有着奇怪的羞愧;而卡特·布雷德福则有不明露的钦慕。

  老律师技巧娴熟地引导荷米欧妮重温那个晚上的罪行:先提一下当晚的“欢乐”,每个人怎么开心、诺拉和吉姆怎么像孩子般起舞;顺便也提到弗兰克·劳埃德——他是布雷德福的首要证人,见证派对的经过情形——大家怎么痛快地饮酒;然后,尽管荷米欧妮的回答混乱而没有什么助益,法官仍力图给陪审团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当晚所有参加派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确定鸡尾酒的事到底如何,更别说弗兰克·劳埃德了;这些人当中,只有奎恩先生例外,因为在众人为1941年举杯祝贺之前,他只喝了一杯酒而已。

  然后,马丁法官引导荷米欧妮讲出吉姆·海特和诺拉蜜月回来后不久,荷米欧妮和吉姆·海特的一段谈话,当时吉姆怎么私下向岳母透露,诺拉和他怀疑诺拉可能怀孕了,以及诺拉希望保密到能够确定为止;但吉姆因为太快乐了,再也藏不住,必须跟什么人讲才行,但他盼望荷米欧妮别告诉诺拉他已经向她泄密了。另外她还讲到,有希望当诺拉孩子的爸爸,吉姆是怎么地欣喜;吉姆曾经说,这件事将怎么改变他生命,带给他一股新动力,推动他为诺拉和孩子努力迈向成功;还说到,他怎么一天比一天更爱诺拉……

  卡特·布雷德福放弃盘问时,神态中表现出明显的和气。荷米欧妮步下证人席,法庭中响起一小阵鼓掌。

  马丁法官继续传唤证人,所传名单之长,与纽博尔德法官拉长的脸相仿佛:在银行工作的洛里·普雷斯赖和冈萨雷斯先生,公共汽车司机希里克·米勒,马·厄用姆,小剧院的年轻经理路易·卡恩——他是吉姆单身时代的密友,卡内基图书馆的艾金小姐——传她作证令众人大吃一惊,因为众所周知,艾金小姐从来没讲过谁的好话。但是,这回作证,除了做“人格”证词时碰到技术上的限制以外,她倒是讲了吉姆·海特一些好话——这一点,艾勒里怀疑是因为吉姆以前曾资助过图书馆,而且不曾打破艾金小姐无数规定中的任何一条所致。

  被传唤的人格证人,人数之多、社会背景涵盖之广,实在令大家吃惊,因为他们不知道,吉姆·海特在镇上竟有这么多朋友——不过,这正是马丁法官想造成的印象。到了约翰·F.爬上证人席,简明直接地表示,吉姆是个好男孩,他们莱特家族全心全意支持他时,大家都不由得交头接耳说,这几个月下来,约翰·F.看起来老了许多,真的——于是,对莱特家的同情浪潮,悄然涌进法庭,这阵浪潮实际上已经让吉姆·海特感到了触动。

  进行人格作证那几天,卡特·布雷德福对莱特一家人保持相当的敬意——只是合度的尊重和体谅,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冷淡,那态度仿佛在说:“我无意欺负你们一家人,但也别指望我和你们家的关系对我在法庭上的行动有一点点影响!”

  接着,马丁法官传唤洛伦佐·格伦维尔。洛伦佐·格伦维尔是个小个子男人,长了一对伤感的眼睛,沙漏般的面颊,从16号胡佛高领中凸出来的脖子,好像凋萎的小树根。他表白身份时说自己是笔迹专家。

  格伦维尔先生表示,从本案审理起,他就一直在庭内旁听;所以他已聆听过检方笔迹专家的作证,也就是:据称为被告所写的那三封信,笔迹确为被告的笔迹。事后,他有充分的机会检查那三封信——亦即公认为被告真实手迹无可争议的三个范例——但是,根据他的“专家”看法,他有充分理由怀疑已列为证物的吉姆·海特三封信的真实性。

  “身为一个公认的笔迹分析权威,你不相信海特先生写了那三封信?”

  “我不相信。”

  检察官瞄瞄陪审团,陪审团也瞄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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