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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你好。”

  洛拉仍是穿上回那条长裤,那件贴身的套头毛衣,头发也系着上次那条丝带,辛辣的嘴同样透着苏格兰威士忌酒气。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外乡人!我是受邀请来的,真的。诺拉邀请我来,说是全家重聚什么的,又是亲吻、又是和解的,而我又是心胸宽阔的人……但是你,怎么说都是无所事事的闲人……怎么没过来看看小洛拉?”

  “我在写小说。”

  “天哪,”洛拉笑起来,上前紧挨着他臂膀。“就算这样,也没有哪个作家是一天写作超过几个小时的。是我的‘小鼻音’妹妹害的吧。你和帕特丽夏恋爱了。挺好。不过,你也许会不顺利的,她那副好身材上面还有个好头脑哩。”

  “我可能会不顺,不过现在我什么事也没有做,洛拉。”

  “啊,好高尚呀,去他的吧,兄弟。抱歉,我必须进去刺激我家人的感情了。”

  洛拉说完,小心地走进妹妹的屋子。

  奎恩先生在门廊上稍停一下,才随后入内。进去时,乍见的景象倒是异常和乐、融洽。需要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才察觉得出荷米欧妮甜蜜的微笑背后隐藏的情感困扰,以及约翰·F.从吉姆手中接过一杯马丁尼酒时那只手的轻微颤抖。帕特丽夏强迫艾勒里接受一杯马丁尼,所以艾勒里提议为“美好的一家人”干杯——在场家人苦涩地干下这一杯。

  这时,诺拉满脸红光从厨房走来,把大家赶进餐厅;每个人都很礼貌地大声称赞诺拉用杂志插图布置的餐桌……罗斯玛丽·海特则亲昵地挽着约翰·F.的手臂。

  事情发生在吉姆分布第二道火鸡时。诺拉正把她妈妈的盘子传递给她时,突然喘不过气来,因此整个盘子连食物都落到她膝盖上,盘子——诺拉最宝贝的细瓷器——落地而碎。吉姆紧抓椅子扶手,诺拉站起来,双手沉重地撑在餐布上,嘴巴因痛苦痉挛而扭曲。

  “诺拉!”

  艾勒里一跃上前,扶住她。她无力地推开他,舔舔苍白如纸的嘴唇,大叫一声,以让人吃惊的力气挣脱艾勒里的掌握,跑走了。大伙儿听见她磕磕绊绊地跑上楼,然后是一个碰门声。

  “她病了。诺拉生病了!”

  “诺拉——你在哪儿?”

  “谁打个电话叫威洛比医生来!”

  艾勒里和吉姆一同上楼。吉姆像发狂了一样四处找寻诺拉;但艾勒里已去敲浴室的门。

  “诺拉!”吉姆大叫。“开门!你怎么了?”

  帕特丽夏随后也来了,然后是其他人。

  “威洛比医生马上来,”洛拉说,“她在哪儿?你们男人都走开!”

  “她疯了吗?”罗斯玛丽喘着气问。

  “把门拉开!”帕特丽夏命令。“艾勒里,把门搞开!吉姆、爸!帮帮他!”

  “吉姆,走开,”艾勒里说。“你这可恶的家伙!”

  第一个冲撞之后,诺拉便在里面尖叫起来:“谁要进来,我就——我就……不要进来!”

  荷米欧妮像一只病猪哼哼着,约翰·F.一直说:“好了,荷米欧妮,好了,荷米欧妮,好了,荷米欧妮……”

  撞第三次,浴室门开了。艾勒里冲进去,扑到诺拉身边。诺拉正弯腰在洗脸盆前,全身无力地颤抖着,面色如土,一大勺、一大勺地吞下镁乳泻药;然后转身,给艾勒里一个奇异但含着胜利的一瞥之后,便颓然昏倒在他的臂弯中。

  后来她在床上醒过来时,一看场面便说:“我觉得我像——像动物园中的一只动物!妈,拜托——叫他们都出去!”

  大伙儿都出去,只留下莱特夫人和吉姆。艾勒里在楼梯口听见诺拉喘着气,讲出来的话几乎堆叠在一起。

  “不,不,不!我不要他!我不要见他!”

  “但是亲爱的,”荷米欧妮边哭边说,“威洛比医生——是他把你接到这个世界来的呀——”

  “如果那——那只老山羊走近我,”诺拉尖叫,“我就拼了!我就自杀!我就跳楼!”

  “诺拉!”吉姆痛苦地叫。

  “出去!妈,你也一样!”

  帕特丽夏和洛拉到卧房门口急急地叫着她们的妈妈。

  “妈,她现在正歇斯底里,让她自己一个人——等会儿就会平静下来了。”

  荷米欧妮随吉姆轻手轻脚走出卧房。吉姆两眼发红,表情似乎大惑不解。

  大家听见诺拉在房内呕吐,然后是哭泣。

  威洛比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约翰·F.对他说事情搞错了,所以请他回去。

  艾勒里轻轻关上房门。但在打开电灯前,他便知道房内另外有人。他伸手按开关的同时问:“帕特丽夏?”

  帕特丽夏蜷曲着躺在他床上。枕头上靠近她脸庞的地方有一片湿渍。

  “我一直在等你。”帕特丽夏的眼睛因为突然受光而眨了眨。“现在几点了?”

  “午夜刚过。”艾勒里关掉电灯,在她身旁坐下。“诺拉后来怎么样了?”

  “她说她没事了。我猜她会好起来的。”帕特丽夏沉默了一会儿。“你消失到哪儿去了?”

  “我找埃德·霍奇基斯开车送我到康海文。”

  “康海文!在七十五英里外呢。”帕特丽夏惊坐起来。“艾勒里,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拿诺拉盘子中的食物去一个化学实验室。我发现康海文有个不错的实验室,所以就……”他停了停。“正如你说的,它距离莱特镇七十五英里。”

  “你有没有……他们有没有……”

  “他们没发现什么。”

  “所以可能……”

  艾勒里离开床铺,在黑暗中来回踱步。

  “什么都有可能,鸡尾酒……汤、开胃小菜……实行起来很困难,我原来就知道不会成功的。不管她在什么东西里吃到,总是在食物或饮料中。那是砒霜,她有全部中毒症状。幸运的是,她还想得起来喝镁乳——镁乳是砒霜中毒的紧急解毒剂。”

  “今天是……感恩节,”帕特丽夏僵僵地说。“吉姆写给罗斯玛丽的信,日期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就是今天。‘我妻子病了’——我妻子病了,艾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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