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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艾勒里和探长交换了一下眼色,艾勒里便站了起来,顺手抓过书桌上那张黄纸,那些他在马可浴室里所找到的破碎纸片已用糨糊粘贴其上。他默默将纸张递给女孩,女孩一脸迷惑地缪着眉头读着,在看到署名时她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这不是我写的啊,谁——”

  “我刚刚核对了你讲的话,”墨莱说,笑容已隐去,“你的确不会打字,千真万确,奎恩先生——她真不会,这当然不意味着她不能用一根手指慢慢打出这张字条,然而,这字条上每个字母打得非常均匀,说明是由某个惯用打字机的人打的,此外,再加上之前的绑架事件,以及昨晚你被绑在瓦林小屋一整夜这事实来判断,我想,你绝对是清白的,事情再明白不过。”

  罗莎坐回长椅。

  “这纸条上的字?”艾勒里对墨莱说,“一文不值,只除被烧一事。”

  “我——这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我甚至看不懂为什么。”

  “这是一张字条,”艾勒里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昨天晚上很晚才辗转送交马可手中,就像你看到的,它假借了你的名字——我们一厢情愿把缺字的部分补上——约马可凌晨一点整在露台碰面。”他走回书桌,掀开打字机套子,夹了张同样的米色纸到滚筒上,然后飞快地敲起键盘来。

  书房昏暗的光线下,女孩更显得一脸灰白:“也就是说是这张字条,”她喃喃着,“把他引入死亡?我——我不相信!”

  艾勒里从打字机上取下纸张,和粘着碎纸片的那张并排放在书桌上,墨莱乒乒乓乓地走到他身后,两人凝神比对着这两张纸上的字。艾勒里打的字,和原先那张的字一模一样。

  “完全一样,”艾勒里低声说,拿出放大镜,开始一字一字比对,“嗯,确切无误,探长,你看看字母I,右下方这里颜色稍淡,因为原字这里有点磨损;还有字母T的右上部分,同样都缺了一角;更进一步讲究,甚至色带的浓度看来也完全一样,还有再下去的e和o也有一致的污损。”

  他把镜子递给墨莱,墨莱同样研究了好半晌,满意地点点头说: “是,是这打字机,绝对没错,这家伙正是坐的这张椅子,用这台打字机打的。”

  艾勒里默默盖好打字机,收好放大镜,现场没人讲任何话。墨莱踱着方步,眼中闪着寒芒,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什么,一言不发又冲了出去;罗莎则耷拉着一张脸坐在长椅上。

  墨莱很快转回,兴奋的嗓门都嘶哑了:“刚刚想到我们得证实这打字机没有被带离这屋子一步,老天,果真没有,我们至少又有点收获了。”

  “你已有的证据,”艾勒里说,“无不显示凶手是这屋子里的某人,探长,在不同的新证据显现之前,没错,这个发现又再次加强了这个指向,我想,它也对我的某个论点有助益……戈弗雷小姐,这些职业性的生硬讨论也许你不会想听,是吧?”

  “也许我想听得很!”罗莎的湛蓝眼睛闪亮着,“而且我想一丝不漏地听,如果说真和家里的某个人有关——不管怎样,谋杀都是最卑劣的,最没理由可讲的,拜托你们谈下去,我希望我也能帮点忙。”

  “你知道,也许你会因此伤害到自己,”艾勒里语气温柔,但脸色却很严肃,“很好,来人绑架约翰·马可,用船载他出海,打算在海上宰了他,把尸体扔到海里,然而,这名他用的杀手,也就是那个巨大的基德船长,笨不可及地错把你舅舅戴维·库马当约翰·马可,至于你之所以一起陷入这桩笨绑架纯粹是无故遭到牵连,戈弗雷小姐,只因为X告诉基德说马可会和你在一起,而你之所以被绑在瓦林小屋,也只是怕你声张出去,破坏他们的计划,然后,在基德把你舅舅给弄上瓦林的小艇之前,他打了通电话回报X……从所有的迹象研判,电话是打到这间屋子来的。基德告诉X,他逮到‘马可’了,至此为止,X的计划似乎顺利进行。”

  “说下去。”

  “但基德实在太蠢了,”艾勒里说,“蠢到把X的计划给毁了。就在基德来电后没多会儿,X先生马上被一个晴天霹雳当头罩下:就在这屋子里,他居然和这个他认为已经死掉且尸体扔到外海的人面对面!电光石火之间,他知道怎么回事了,只要稍加打探或仅仅是四下观察,很容易发现基德船长是错绑了戴维·库马,马可仍好端端活着,库马则差不多可确定已死了——很抱歉,戈弗雷小姐——X这会儿完全束手无策了,他没办法联络到那个笨基德,然而这却未能打消X除掉马可的企图,很明显,那一刻他渴望杀掉马可的程度并不稍逊于之前他拟订这一整套计划之时。”

  “可怜的戴维,好可怜的戴维。”罗莎哭了起来。

  探长粗着嗓门儿问:“然后呢?”

  “X是个极其狂妄也聪明绝顶的罪犯,”艾勒里一本正经往下讲,“他的行动无一不显示出此人的如此特质,如果我对他这些行动的解释不离谱的话。他很快从目睹马可活着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并迅速草拟新的杀人计划。他很清楚你,戈弗雷小姐,还被监禁在瓦林小屋之中,除非有人为你松绑否则无法脱身;他也很知道——请原谅我这么说——由你署名的字条比任何人都有可能诱马可入瓮,因此,他潜入书房,打好字条,署上你的名字,要马可凌晨一点整到个无人之处碰面,然后,他到特勒房中把字条别在特勒的外套上,并指示纸条务必何时送达。”

  “为何找上特勒?”墨莱低声问。

  “特勒房间在一楼,容易潜入,而他也必然考虑到,直接送到马可卧房风险太高了。这是个相当周密的杀人计划,的确也很成功,马可在凌晨一点乖乖赴约,凶手下到露台,发现他果然如约送死,先从背后重击他,再勒死他……”他停了下来,某种迷惑的古怪神情浮上他的脸。

  “还剥光他衣服,”墨莱语带讥讽,“这是最诡异之处,也正是这一点让我不知如何才是,说说看为什么?”

  艾勒里站起来,开始在书桌前来回地走,眉头痛苦地紧收着:“是,是,你讲得对,探长,不管我们从哪里出发,最终还是得一头撞上这个,除非我们知道凶手为什么剥光马可,否则我们还是突破不了,这是拼图中惟一不肯准确落下的一片。”

  但罗莎不知道为什么越哭越伤心,她平日堪称结实的肩膀颤动不休。

  “怎么啦?”艾勒里关心地问。

  “我——我真没想到,”她抽抽搭搭地说,“有人居然恨我恨到把我扯进……”

  艾勒里忍不住诧笑起来,罗莎惊讶得顾不上再哭:“好了,戈弗雷小姐,这你可弄错了,事情完全不是这样子。表面上看来,我也承认,似乎有人要将谋杀罪名栽到你头上——那张把马可诱上死路的字条刻意署上你的名字,但我们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热切地仰着脸看他,仍间歇地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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