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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那是莱特镇甜美的一面，他想，一边把行李在月台上放下，四下张望找霍华德。不难理解为什么十年前在巴黎的霍华德，看起来那么黏土头黏土脑，不管你是像林达·福克斯那样喜欢莱特镇，还是像劳拉·莱特那样的讨厌它，只要你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你走到天涯海角也离不开莱特镇。 　　霍华德呢？ 　　艾勒里向东走到月台的尽头，从这里他可以看到上惠士林街慢慢地穿过下村，直到广场的一角，然后优雅安闲地步入到牛奶和蜂蜜之家，甚至能走到犹太人居住区。他在想：城里的“莎丽小姐茶屋”还有没有卖凤梨软糖和坚果奶油冻给莱特镇的上流人士？还能不能闻到西德尼·高奇大众商店里的辣椒、煤油、咖啡豆、长统胶鞋、醋和奶酪的香味？星期六晚上，果园区的跳舞池是否还能见到穿着整齐的妇女寻找他们的小孩？ 　　是不是…… 　　“奎恩先生？” 　　艾勒里转头看到一辆漂亮的旅行轿车在他旁边，车后还有一位面带微笑的女孩。 　　这个女孩一定是他曾经在莱特镇见过的人，毫无疑问，她看着眼熟。 　　接着他看到车门上的烫金字：D·范霍恩。 　　霍华德从来没提起过他有个妹妹，他妈的！ 　　而且还是个美丽的妹妹，如果是眼前这位的话。 　　“范霍恩小姐？” 　　女孩很惊讶的样子：“我觉得真糟糕，霍华德没有跟你提过我吗？” 　　“他如果提到的话，”奎恩先生礼貌地表示，“我一定是去吃午饭，所以没听到。为什么他不说他有位美丽的妹妹？” 　　“妹妹？”她的头往后仰，笑起来，“我不是霍华德的妹妹，奎恩先生，我是他妈妈。” 　　“什么？” 　　“嗯，应该说，他的继母。” 　　“你是范霍恩夫人？”艾勒里叫了起来。 　　“这是我们家常闹的笑话，”她有点受伤害的样子，“久仰大名，奎恩先生，我无法抗拒地希望你不嫌弃我们。” 　　“久仰我的大名？” 　　“霍华德说你人很好，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个名人吗，奎恩先生？迪德里希有你所有的作品——我先生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侦探小说作家——不过，我已经偷偷地迷上你好多年了。有一次我看见你和帕特丽夏·莱特一起，坐着她的敞篷车经过下村，当时我心想，她是全美国最幸运的女孩——奎恩先生，那是你的行李吗？” 　　不管这是什么场合，那都是个令人满意的开始，艾勒里坐在莎丽·范霍思身边，觉得自己非常重要、非常男人，而且非常忌妒老范霍恩。 　　当他们驶离车站，莎丽说：“霍华德的脸伤得非常厉害，要他开车进城他会更难过，所以我要他留在家里。早知道我就叫他来了！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提过我。” 　　“出于公正，我必须为霍华德澄清，”艾勒里说，“霍华德的确郑重地提起过你，只是我自己没有想到……” 　　“我这么年轻？” 　　“嗯，差不多是这样。” 　　“很多人都很意外，我想是因为和迪兹①结婚后，我有了一个比我大的孩子吧！你不认识我先生吧？” 　　【①迪兹：迪德里希的昵称。】 　　“还没有这个荣幸。” 　　“你不要想象迪兹是好几十岁的人，他高大强壮而且年轻得很，还有，”莎丽带着几分挑战的口气说，“英俊。” 　　“我完全相信，霍华德自己就长得像个希腊神一样。” 　　“噢，他们两人一点也不像，他们虽然一脉相传，但是迪兹是个又黑又丑的老头子。” 　　“你刚刚才说他很英俊……” 　　“他的确是，当我要激怒他，就说他是我所见过全世界最丑的英俊男人。” 　　“好像，”艾勒里暗暗好笑，“有个小小的矛盾在其中。” 　　“迪德里希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又告诉他：他是我所见过最英俊的丑男人，他又发火了。” 　　艾勒里喜欢她、不难想象，像迪德里希·范霍恩这种固执而个性鲜明的人，为什么会爱上她。虽然他看莎丽只有二十八、九岁，但是她体形、容貌、笑声和光彩更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以迪德里希的年龄，以及多年严肃而孤独的生活来说，莎丽是个无法抗拒的磁场。但是，霍华德的父亲，照所有的迹象来看，也是个实际的人，莎丽的年轻也许能在情感上吸引他，不过他要的是——他也知道自己要的是——妻子，而不仅仅是枕边伴侣。艾勒里也看到，莎丽如何满足迪德里希的要求：她的仪态优雅，她的身材不但年轻而且丰满，她的笑容有智慧，她的热情似火。她有智慧，而且容易亲近，艾勒里感觉到，表面上她还有所保留。她的坦白自然而可爱，像个孩子。然而，她的笑容却带着苍老和悲伤。事实上，艾勒里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想：莎丽的笑容是对她本人的最大的挑衅——由矛盾引起的人格中的最大矛盾。他又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莎丽？ 　　是在什么时候……他研究她——正当他们坐在车上，愉快而自在的谈话——越多，他越能了解，为什么迪德里希可以毫不后悔地为了她结束单身生活。 　　“奎恩先生？”她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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