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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他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长长窄窄像地窖般的房间里,朦胧地以灯泡照明,并饰以假的蜘蛛网。房间里看起来很潮湿,墙壁也摇摇欲坠。有一个谦恭的人接过了艾勒里的巴拿马帽,给了他一个铜牌子,然后把帽子放进一个长木架的隔间中。大部分的隔间里都是空的,不过艾勒里注意到艺术家的颜料盒在其中一个隔间中,而白发老人的草帽在另一个隔间里。这个过程有些邪门,迪居那因为期待的兴奋而发着抖。一个铁栅栏把地窖一分为二,艾勒里推想游客结束冒险活动后就是由栅栏后方出来,从栅栏窗口领回寄放的物品,再由右翼的阶梯上去。

  “来呀,”迪居那再次开口,不耐烦地,“老天,你真慢,我们从这里进去。”然后他跑到一扇标着入口的门处停下来等着艾勒里,而艾勒里却不情愿地在后面拖着步伐。

  “我看到他了,”他低声说道。

  “呃?谁?”

  “他,那只兔子!”

  “他刚刚进里面。”迪居那的眼睛兴奋地眯起来了,“你想他在这里约会吗?”

  “这可真是奇特的地方,我认为,”艾勒里嘀咕着,忧虑地看着那扇门,“而且就逻辑来说……哎,迪居那,这不关我们的事。让我们像个男人一样接受惩罚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先走。”

  “我想先走!”

  “等我死了再说,我答应过奎恩老爹我会把你带回——呃——活生生的。拉着我的外套——拉紧,好了!我们走啦。”

  接下来的就都是故事了。奎恩家族,正如理查德·奎恩警官经常提到的,是由英雄的成分所组成的。虽然艾勒里的血液是正统无杂质的,但艾勒里旋即感到路上充满令人颤栗的绝望,他真希望自己在一千光年之外。

  这个地方是邪恶的。他们一踏进门口,就坠落在一段填了东西的阶梯上,落下时碰到个玩意儿发出可怕的叫声并从他们下方飞走,从这时起他们就体会到了这要命的折磨。没有办法可以引导他们,他们存在于艾勒里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深、最浓、最黑的黑暗之中。他们只能摸索前进,一次一小步,不断祈祷,手放在脸前都看不到。

  他们碰到墙壁,却不幸地被电击。他们碰到的东西都是嘎嘎作响的骨头和吱嘎声。有一次他们跟着一个没有光泽的红色箭头走,发现一个小墙洞,只能供人以爬行的方式通过。对他们在另外一边的遭遇,他们并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一个随着他们的重量而倾斜的地板,令艾勒里骇然的是,把他们轻轻地滑送到房间的另一边去——如果那可以算是个房间的话——由一个缺口掉到三英尺下面的填塞地板上……接下来的小插曲是一段阶梯,你急急忙忙地登上去了,却是徒然,因为阶梯是安置在一个反方向的踏车上面,墙壁在你的头上倒塌,迷宫里的路径只有一个人的肩膀宽,高度只能允许小矮人直立,栅栏下方吹着阵阵冰冷的疾风,地震屋,诸如此类的玩笑。然后,更折磨已经绷紧的神经的是空中充满了隆隆声、嘎嘎声、叮当声、口哨声、破碎声以及爆炸声,合奏出噪音交响乐,如同进了神经病院。

  “有趣吧,呃,孩子?”艾勒里哑着声音轻轻说着,意外地滑下一个坡道后站稳脚步,然后他暗自对杜德尼·杜瓦先生咒了好些难听的话,“我们现在在哪里?”

  “嗬,这里真黑。”迪居那满意地说着,抓着艾勒里的手臂,“我什么都看不到,你呢?”

  艾勒里嘟囔着开始摸索:“似乎还不坏。”他的手碰到一个玻璃表面。他整个摸过了,那是一个窄窄的镶板,但比他还高,两边都有缝隙显示出这镶板可能是个门或窗户。但他摸不到门把或是门拴。他抽出小刀的刀片,开始在玻璃表面刮,因为他认为上面一定是涂了厚厚一层的不透明漆。但是努力了几分钟之后,只现出微弱的可怜的一线光芒。

  “那不是,”他疲倦地说,“玻璃门或窗户,那一丝光线显示它是开向阳台或类似的地方,或许可以俯瞰中庭。我们必须要找到——”

  “噢!”迪居那在他身后某处叫道。接着是一声碎裂之声,然后则是东西落地的轰然巨响。

  艾勒里猛然转身:“老天爷,迪居那,怎么回事?”

  男孩哽咽的声音在黑暗中近在咫尺:“我正在找怎么出去——然后我绊到东西滑倒了!”

  “喔。”艾勒里松了一口气,“你叫的那一声害我以为有妖怪攻击你呢。好啦!站起来。在这里你又不是第一次跌倒。”

  “可——可是这里湿湿的。”迪居那结结巴巴地说。

  “湿的?”艾勒里向着声音摸索前进,抓到了颤抖的手,“哪里?”

  “在地上。我滑倒的时候手上沾了一些,我的另外一只手,又湿又黏又热的。”

  “又湿又黏又热……”艾勒里放开男孩的手,在他的衣服里摸索着找到他的笔型手电筒。他戏剧化地按了按钮。黑暗中,有个很不真实的东西,可是那却是真的。迪居那在他身旁喘气。

  这是一扇相当正常的门,一个立体的外形,低低的门楣和一个小小的门把。房门是开着的,有一些深红色的半流体流到了地板上,那是从门缝的另一边流过来的。

  “让我看看你的手,”艾勒里用单调的语气说着。迪居那呆呆地看着,伸出他的小拳头。艾勒里把它翻过来并凝视手掌。它是深红色的。他把它抬高到鼻孔处嗅,然后他拿出手帕把深红色擦掉,“好吧!这没有油漆的气味,呃,迪居那?而且我认为杜瓦不大可能会把东西洒在地上增加气氛。”他慰藉地说着,横身站在房门和一脸惊惶的迪居那中间,“好啦,好啦,孩子,让我们打开这扇门。”

  他推门,门移动了半英寸,卡住了。他抿紧嘴唇再用力撞,用尽全力。有东西挡在门后,又大又重的东西。很难推动,一次移动一英寸……

  他刻意地挡住迪居那的视线,把手电筒细细的光束由门开处扫向房间内部。那是一个正八角形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就只有八面墙,一个地板,一个天花板。他站的这个门两侧还各有一个门。一个门上有个红箭头,另一个有绿箭头,两扇门都是开着的……然后光束扫向旁边他所推开的这扇门,找寻障碍物。

  细微的光束照射到地板上的一个大型、深色、又无具体形状的东西,完全静止的。它的臀部在地上,对折坐着像个折叠小刀。光束锁定在它背后中央四个黑色的小孔上。从孔里正涌出鲜血瀑布,浸湿了外套并顺着流到地上。

  艾勒里出声喝阻迪居那,然后跪下来,抬起那人的头——是那个高大的白兔子,他死了。

  等艾勒里站起来时他既苍白又心神不宁。他慢慢地把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一道血迹横过房间通向死者。斜对面的地上有一把短筒手枪,房间里还充满着浓浓的火药味。

  “他是不是——他是不是——?”迪居那低语。

  艾勒里抓着少年的手臂,把他推回他们刚才出来的那间房间。他的手电筒照出他方才刮过的玻璃门。他用力一踢,玻璃应声而破,阳光随之射入。劈开了一个足供他通过的缺口之后,他从破碎的玻璃间钻出,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阳台,从那里可以俯瞰黑暗之屋的内部中庭。一群人被玻璃破碎之声所吸引,聚集在下方。他在票亭旁边找到穿戴整齐的杜瓦先生,他正热烈地和一位穿着卡其服的职员谈话,那是欢乐园里正式的警员。

  “杜瓦!”他叫道,“有谁从屋里出来过?”

  “呃?”矮小的法国人愕然。

  “从我进去之后?快点,老兄,别傻在那里!”

  “谁出来了?”杜瓦先生舔舔嘴唇,害怕的黑眼睛往上看,“可是没有人出来啊,奎恩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你的头——太阳——”

  “很好,”艾勒里叫道,“那么他还在这个迷宫里面。警官,向警察局紧急报案。有一个人在这里被谋杀了!”

  纸条里是一个女人的字迹,写着:

  亲爱的安士伦:

  我一定要见你。这很重要。跟我在老地方见面,欢乐园,星期天下午,三点钟,黑暗之屋。我会小心不被看见,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已起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爱你,爱你!

  梅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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