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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呜——

  “你是四点钟到那儿的,还是稍微晚一点的时候?”

  咿,无从解释——

  “哦,好吧,”埃勒里说,“照我的理解,昨天你是在四点一刻之前到那儿的。是这样吗?”

  点头——

  “你进屋的时候老师在那儿吗?”

  点头——

  “你进去后老师就离开了?”

  点头——

  “就在你进门的时候离开的?”

  呜,呜,点头——点头。

  “谢谢你,就这些了。”埃勒里转身对老师说,“现在可以把奴隶带到这儿来吗?”

  这时他看到房间的远端,老师也在参与相关的事物,因为他立即朝继承人点了点头,后者飞快地从圣堂门口消失了。他们一定已经帮奴隶做好了出席会议的准备,因为仅在两分钟之后门就开了,年轻的继承人大汗淋漓地出现在门口。他说了句什么,磨坊工和水工立即应声站起来走了出去。他们很快就把奴隶抬了进来。有人——可能是木铁匠——制作了一只简陋的轿椅——把一只椅子绑在两根长木杆上,可以抬着走。病体衰危的奴隶半躺半坐在轿椅上。

  继承人示意把奴隶抬到桌角的一个空位上安置,磨坊工和水工照他的意思把奴隶准确地安放在那个位置上,接着三个人迅速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奴隶看上去年龄与老师相仿,但面容差异很大。他看上去就像西南部的荒山——黑、棕、红混杂色调的干枯的面皮老纹纵横,绷在似乎已经石化了的面骨上,看上去廖无生气。看眼睛奴隶才显得像个活人——鸟眼一样乌黑闪亮、一眨不眨的一双眼睛。而且奴隶早已不是奴隶了,血液里流淌着大量的尊严,是的,还有大量的好奇心。那双鸟眼环视四周后转向了埃勒里的面孔。

  “我感谢你,”他的微弱的话音从对面传过来,埃勒里知道那个微弱的声音是在对他、对老师以及对牧人邀请并帮助他前来神圣大会堂参与最后一次至高会表示感谢。

  “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会让您太劳神的,”——埃勒里温和地说,“您生着病,本来应该躺在床上养着的。那么,我现在有个问题:您怎么会留意并且记住那些确切时间的?”

  他察觉到老人唇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非常少了,”老奴隶说,“所以我对时间的关注就像年轻人关注他们的敌人。”

  “我不再间您别的间题了。现在您如果乐意,可以让他们把您送回住处……”

  老人微弱的声音说:“我愿意留下来,”说着瞥了一眼老师,两人之间交流的目光富涵至亲至痛的情谊和伤感悲怜的意味。埃勒里把目光转开了。

  他对至高会全体成员说:“然后我们就该谈到对老师不在犯罪现场的辨证了。”

  “不在——犯罪——现场——的辨证?”有人重复了一句,埃勒里看到是监督人脱口而出,“这是一个我们从未听到过的说法儿,客人。”

  埃勒里搜肠刮肚,用他想得出的最简单的词汇把那个概念解释了一番;他觉得他们都听懂了,才继续说下去。

  “因此我们必须明确这一点,”埃勒里说,“老师从奴隶住处走出来的时候,他不在现场的证明就不复存在了,那时是四点一刻。奴隶的住处距离神圣大会堂只有几步之遥,如果老师从奴隶住处出来立即往回走,那么他在四点二十分之前应该已经进人神圣大会堂了,而那会儿恰好是斯托里凯被杀害的时间。我已经问过每个人,没有人记得在四点十五分到四点二十分之间那五分钟里在任何其他地方见到过老师。”

  现在他避而不去注视老师。

  “如果在坐的各位现在回忆起来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老师,或者听说某人在某处见到过老师,就请现在说出来。”

  他停下来等待了一会儿。宽阔的长厅里没有一丝声响;门外也寂静无声。除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响动。

  一颗汗珠啪嗒一声落在他的鼻梁上,又沿着鼻梁流了下去,他掏出手帕擦拭着汗淋淋的前额。

  “那么这一点就被证实了,”埃勒里说,“就是说,老师当时——四点二十分——也就是斯托里凯遭受致命袭击的时候——有可能就在现场——这间屋子里——也就是谋杀现场。”

  没有人咳嗽、晃动、嗤鼻子或东张西望。这些人都成了石像。你说什么呢?那些石像一样的面孔似乎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这些话或许有所指,可是在我们看来毫无意义。

  处理整件事的全部重担似乎顿时被撂到埃勒里的双肩之上,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把那副重担从埃勒里的左肩上或右肩上分担出哪怕一丁点,除非他能作废所有来自他们的证词。

  因此,眼下除了倒行逆施,没有任何办法挽救僵局了。

  埃勒里转向老师,不无痛楚地说:“老师,昨天您从奴隶住处出来后,是径直回到圣堂来的吗?”

  老人把目光从遥远的某处收回来,转向埃勒里。他平静地说:“是这样,奎南。”

  现在,房间里出现了一些响动和许多长叹,其中一声叹息出自埃勒里本人。埃勒里说:“斯托里凯被锤子砸死之前您已经在圣堂里了,对吗?”

  “是这样,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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