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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根据官方公布的消息,拳击手们今天下午都接受了体重检测,布莱克的体重计显示的数字是一百九十二磅,而前冠军的体重是……

  “拳击手钻进了绳圈,被观众的欢呼声包围啦,老拳王杰克·哈克披着他那身条纹图案的战袍,由经纪人庄尼·阿尔德里奇和他的护理人陪同进了场圈,杰克今晚气色不错,黑里透红,看来直到赛前一刻都在坚持训练,一如既往刮了胡子,都知道这是他小小的迷信。啊!汤米·布莱克也进了圈子,立刻受到最热烈的欢迎,收音机前的听众们……可听到现场的欢声雷动了吗?哈哈……这个正在走红的小伙子壮得像头小牛一样,穿着一件簇新的黑色缎袍,两只拳头看上去就像两个铁锤,可想而知对这场大赛下赌注是件多么令人刺激的事情,会让人冒汗到最后一秒钟的。现在我理解他们都忙着历数昔日战果,挖空心思猜想谁输谁赢呢……等等,等等,老吉姆·斯坦克准备宣布啦……

  “哦,各位听众,拳手们都站在拳台上,听候裁判亨利·桑普特那个被叫做老鹰眼的先生下开赛命令,两人相互碰了碰拳击手套……他们看上去都信心十足……汤米显得尤其自信,同时他的神情举止都越来越像老拳王毛勒了,连挥拳的套路都明显具有著名的丹普赛风格,拳头的力道大得像……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汤米打出了第一记重拳准确地击中对方左下领,又一记打在右胸,接着乱拳像雨点一样落在对方头上……看来杰克没受重创,仍然微笑着,两人像是围着拳王宝座跳着怪异的舞蹈寻找出拳的机会,彼此揣摩着行动意图,汤米突然发动了攻势……太快啦,像闪电像闪电闪电闪电……两记左拳击中杰克的下颌,把他的头打得大幅度旋转开去,杰克虽然还能坚持,但脸上的表情已经相当痛苦……噢!汤米着实来势凶猛,老拳王还没来得及出手呢……噢,他出拳啦,一记迅猛的重拳朝汤米头上挥去……幸好汤米的头及时闪开,不然肯定出彩啦……

  “呜呼!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呜呼!女士们先生们,汤米·布莱克一连朝老拳王的脸上打了八记左直拳又一记右勾拳,前冠军杰克动不了啦,动不了啦,晃晃晃……抱住对方的身体还在晃……裁判正在尽力分开两人,汤米斗志正酣,他这会儿看上去就像个杀手,可是老拳王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两人重新分开,汤米露出牙齿冷笑着,显得无情而凶狠,他杀气腾腾地冲了上去……有啦!又一轮左右开弓……

  “杰克倒下去啦!……二、三、四、五、六、七,他顽强地想爬起来,八、九!……他真的站起来啦,弓身跳开,汤米紧追不舍,亨利·桑普特裁判也紧紧追踪着两人……

  “呜——呼!随着一声可怕的轰响,前冠军终于倒在地上,万众哗然……五、六、七、八、九……十!他出局啦,新的重量级拳王诞生啦……女士们先生们,仅一个回合就拿下重量级拳王桂冠可算是拳坛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呀……

  “汤米、汤米,年轻人快过来对听众朋友们说点儿什么,汤米!”

  这场赛事成了一系列事件的接踵而至的良好契机。这些事件相辅相成,彼此烘托,异彩纷呈。在艾勒里看来,拳击比赛除了令人作呕地展示兽性的残忍以外全无意义,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激烈角逐的拳击台上,倒是更多地观察着身边的五花八门的人物。在周围兴奋不已的人群中,他冷眼旁观着朱利安·亨特的愁眉不展、托尼·马斯精明巧算的目光、玛拉·盖依美丽的脸上由于布莱克的胜利而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有那位汤米·布莱克——十足的凶蛮和冷酷,正如媒体大肆吹嘘的那样——正得意得上蹿下跳,两眼还不时虎视耽耽地瞪着惨败的对手。

  艾勒里平静地寻视着,这里的确有不少值得观察的迹象。他凭着敏锐的洞察力捕捉一切风吹草动或蛛丝马迹。

  托尼·马斯趁着拳击大赛的轰动的余波宣布要在当晚“举行一个大‘派对’,在玛拉俱乐部为新拳王庆祝胜利”。马斯曾经许诺施惠于老赌友们,把汤米·布莱克抛出去输掉;既然中途变了卦,慑于这种欺诈带来的威胁,他不得不平抚一下众人的怨气,因而这位有名的铁算盘也做出了冲动之下难免慷慨的姿态。既要慷慨一下,干脆大张旗鼓,把各路神仙都请了来。新闻机构代表、著名体育报记者、竞技协会代表、格兰特父子、吉特·霍恩、骑术团全团人马(牛仔们也都曾狂哄而至,凑了拳击大赛的热闹)……几乎所有相关的人物都请到了。

  入夜,玛拉夜总会热闹非凡。正常的营业暂时停止。

  宽阔的店堂里摆设着应景的花篮和奖品。马斯做出一副沉着得体、不温不火的姿态招待着各路宾客。侍者穿梭如飞,酒水及时地注入客人们的杯子。大厅中央的一只大圆桌旁,汤米·布莱克像个肌肉发达的酒神,眉开眼笑、形骸放浪、肆无忌惮;一身晚礼服紧紧绷在硕大的躯干上,像一层僵硬的石膏壳。

  艾勒里静悄悄地迂回其间。他四下寻觅着比尔·格兰特的踪迹,但许久没有发现。他不动声色地私下朝马斯打听,才知道格兰特已经礼貌周全地告辞了。老艺人托词说自己不堪疲倦而且还要筹划次日晚间的开幕式。柯利还在。吉特·霍恩——对酒会上的一切漠不关心,但大睁着两眼辗转其中,逢人该说就说当笑则笑,更多的时候则冷眼盯着朱利安·亨特,仿佛他是个令人既恶心又好奇的怪物。

  大厅里喧闹嘈杂,香槟酒的瓶塞不时砰地射向半空;玻璃杯盏悦耳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人们已经由交头接耳换成纵声说笑了。一群捧场的人围着布莱克嬉闹,为首的自然是那位独领风骚的玛拉·盖依。这女人一身半透明的晚礼服裹着窈窕的身段,性感招摇得无以复加,何况已经醉意朦胧——布莱克的成功、块头和雄性魅力比烈酒的劲道更胜一筹,她早就醉得难以自持了。格兰特骑术团的牛仔们来这里只求一乐;他们惊喜地发现各种酒水源源不断地敞开供应,快活至极,一面啧啧称道一面放量豪饮,直喝到胃肠容量的极限。然而即便喝到如此地步,这些人也不过是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吆五喝六而已,倒是不见有出圈儿的举动。

  但是伍迪——身怀绝技的独臂人突然站到了椅子上,直着嗓子唱起歌来:“孩子们!向他们致以牛仔的哀悼吧……”古怪而苍凉的歌声一下子给后半夜的宴会注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晦暗气氛。丹努·布恩撑不住了,干脆躺倒在地板上,涕泪交加地哭嚎起来;各路记者斯文依旧,不动声色地饮酒,用职业的眼光观察。

  艾勒里继续独自徘徊。

  子夜过后,客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首交谈。艾勒里看见神色冷静的吉特突然烦躁地站起身来,对柯利耳语片刻便径直走向衣帽间;柯利顺从地跟在后面,两人旋即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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