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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我要去告诉帕西沃·约克: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不要上吊,只需等待。”埃勒里下意识地抚弄着自己的后脖颈子,“爸,我看见过这个家伙——在他被捕前——整个焕然一新了。努力工作,作息规律,生活有序。我见到了,记住了,但是没怎么细想。就像电路不通,您可以想象。

  他像个男人的样子了,”埃勒里凝神思索着说,“一生中第一次正视自我。所以他能反省过去的生活,重新看待那千万遗产。他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就上了不归路,所以正尽力改变自己。

  “我想,从帕西沃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起就没人喜欢过他。你可以认为他就是个满脑子金钱账目的家伙。而现在,他想要的就是跟大家一样;因为迄今为止他一直认定自己绝对不如别人。他有生以来做的惟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往罗伯特的集邮册中贴邮票;这是他第一个,第一个正面意义上的成功。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么,爸?”埃勒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说‘我有点金成石的坏手气。就是点石成金反过来的意思。’他想说的是,无论什么好东西,只要他的手一碰,立刻就变坏了。还有一次他说:

  ‘我要受到诅咒的。”

  “这倒让我想起来了,”警官思索着说,“当我们割断绳子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并且发现自己还活着,就直愣愣地盯着我问:‘这件事儿我又干砸了,不是吗?’”

  埃勒里点着头说:“是那样。现在,我猜想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活着得到那笔钱,或者,即便得到,他也不可能随便使用它。遭到逮捕无疑是他一切的终结,同时,也正是他希望发生的事情。人到了这一步,正可谓万念俱灰,陷入‘精神危机’了,往往会选择彻底消灭自己的方式一了百了。帕西沃·约克在危机关头最需要的就是知道有人信任他、有人确信他的无辜。而见鬼的是,他所想到的那个人就正是——埃勒里·奎因。

  “没错儿。现在您明白我为什么发疯一样地朝那儿跑了吧,爸。我独守着一个能够帮助他的秘密,而且只有我知道。”

  “哦?说出来听听?”父亲温和地说,“现在是时候了,还不能说吗?”

  “别挤兑我,我正要说呢,”埃勒里板着脸说,“那就是:Y不是帕西沃。那么是谁?”

  “雅克。”老人突然说,“汤姆·雅克。他有足够的精明看出可以利用沃尔特行凶杀人。而且天知道雅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酝酿这个计划了……”

  埃勒里摇了摇头:“不是汤姆·雅克。”

  “你是想牵着我的鼻子朝远处溜吗?”警官嘲弄地说,“那好!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安穿上男人的衣服,相信她就是那位出现在高地宾馆的Wye先生。”

  埃勒里淡然一笑:“咱们不开这种玩笑。”

  “那,施里沃太太如何?”警官问,“这回溜得够远了吧?”

  埃勒里笑了一声:“不是施里沃太太。”

  “你敢打赌这些人都不是?这就几乎像说那个人是萨利文小姐一样荒唐了。再往远处猜,那就是马洛里。马洛里怎么样?这下猜得更远了,都到波士顿了。”

  “还不够远,爸。”

  “你看,咱们能不能别再玩儿了?已经没有人剩下了!”

  “可是,还有。”埃勒里说。他说话的语气很特别,老人只觉得鼻孔里发痒。他用力揉了揉鼻头,听见埃勒里说,“我们到了。”

  警官不再揉他的鼻子,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家——第87大街那幢熟悉的褐色石料的房子。

  他打发走了司机。

  埃勒里掏出钥匙,两个疲惫的人拖着沉重的思考走进门去。

  父子俩在他们公寓的客厅里一落座,埃勒里就立即跳起来到酒柜上调制饮料,两只纤细的手又恢复了原有的灵巧自如。

  “最让我伤脑筋的是,”他说,“最终我才明白,实际上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在我们鼻子底下发生的,而我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可是我的大脑记录了下来,只不过没有加以分析。”

  警官早就学会付出这种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耐心了。儿子就是这么不着边际,他总算明白了,他本来就是无的放矢。发挥到了高潮,他会弄得自己晕头转向;而按照他自己神秘的时刻表,他自然会重返故园。

  “也别弄得自己太累了,儿子。”

  “那不会的,”埃勒里极为不屑地说。他站了一会儿,目光渐渐集中到手里谋着的两支酒杯上。他绕过吧台,递给父亲一只酒杯,自己坐回到沙发上。

  “事情显然一直沿着一条线索发展,”埃勒里继续说,“甚至从第一件谋杀案就能够看出来——罗伯特的命案,显然是某类疯子的行径。具有系统性疯狂的疯子。”

  “但是那时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计划是围绕整个约克广场设计的,儿子。”奎因警官温和地提示说。

  “可是我们确实知道他作案的特点——先用一张怪异的卡片恐吓罗伯特。确实是一种疯狂杀手的行为方式——制造轰动效应——这是要警告他的猎物他要动手杀人了吗?”

  警官摆了摆手:“好吧,那是告诉我们——你——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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