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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4 太阳血

  艾勒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灿烂的阳光照在陌生的床罩上。躺在床上,他好一会儿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喉咙有点痛,脑袋发沉。他长舒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听到父亲的声音:“你醒了,”——那声音好温和。

  他转过头来,发现警官穿戴整齐,一双无可挑剔的小手背在身后,静静地从一扇后窗向外望去。

  艾勒里打着呵欠伸懒腰,从床上爬下来,开始脱睡衣。

  “看看这个,”警官说话时身子并没有转过来。

  艾勒里抓住脱了一半的睡衣来到父亲身旁。这面开着两扇窗——他们所睡的床就在两窗之间——的墙就是泽维尔家的后面。那夜里看着像是万丈深渊的地方,实际上是一块微斜峭立的岩石;它高深得令艾勒里一时有些目眩,他不得不闭了一会儿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太阳已在远山上空升起;它把山谷里的一草一木都照得清晰可辨。但他们所在位置的确太高太远,那些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微缩的沙盘模型;浮云从他们下方飘过去,撞在山头上。

  “看见了吗?”警官小声说。

  “看见什么?”

  “那边,从悬崖直通谷底的地方,山的两侧,艾尔。”

  艾勒里看到了,围绕着山腰,绿色的植被突然断掉,而且还有烟冒出来。

  “林火,”艾勒里叫道,“我都快以为这件倒霉事已成为一场噩梦了。”

  “从山背后悬崖一侧移过来,”警官若有所思地说,“背后全是石头,火烧不到。没有可燃物。这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

  艾勒里停在了走向洗手间的半路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父亲大人?”

  “没什么太多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老先生沉思着说,“如果林火真的恶化……”

  “怎么样?”

  “那我们就算彻底交代了,我的儿子。就是虫子也无法从那悬崖上爬下去。”

  艾勒里有一会儿无言以对,然后他笑了:“你把一个多么好的早晨给毁了。不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忘了它吧。先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要往自己身上泼些可怕的冷山水。”

  可警官忘不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飘起的烟尘,而艾勒里则淋浴、梳洗、穿戴整齐。

  当奎恩父子下楼时听到下面有压低声音的说话声。走廊的里头还是黑乎乎的,而昨晚也是黑乎乎的靠门厅那一端,此刻却充满欢快的晨光。他们来到阳台上,发现霍姆斯医生和福里斯特小姐谈得正欢,被他们父子的出现突然打断了。

  “早晨好,”艾勒里精神饱满地打着招呼,“很可爱,是不是?”他走到护栏边上,深呼吸,欣喜地望着新鲜的蓝天。

  警官坐进一张摇椅,开始摸索他的鼻烟盒。

  “是的,为什么不?”福里斯特小姐用奇怪的声音轻声说。艾勒里赶紧转过头来观察她的脸。她很苍白。淡雅的服装衬出优美的身段,她看上去非常迷人。但这种迷人也掺杂着一半紧张。

  “慢慢开始热起来了,”霍姆斯医生摆动着他那两条长腿,神经质地说,“啊,你睡得好吗?奎恩先生?”

  “不能再好了,”艾勒里兴冲冲地说,“这肯定是山里的气流。泽维尔医生选了个奇怪的地方建房。似乎更适合老鹰来搭巢。”

  “是的,为什么不,”福里斯特小姐的声音干巴巴的,接下来就是沉默。

  艾勒里趁着光线好,仔细观察了地形。箭山的峰顶离这里只有几百尺了。面积很大的房子背靠峭壁边缘,前面和侧翼的空间很小,完全可以想见施工时的艰难。为在这个施工场地上找平,做了一些调整,搬走了一些碍事的岩石;但这种努力显然很快就放弃了,只从护栅门引出一条车道,场地上到处都是当时留下的乱石和凝固的泥浆,东一堆西一堆地散落在已被破坏的植被上。林木在山顶被截断成三块,给人的印象是怪异、荒凉和空寂。

  “还没有别人起来吗?”警官声音轻快地问道,“已经不早了,我还以为我们是起得最晚的呢。”

  福里斯特小姐一惊:“是呀——我也正不明白呢。除了霍姆斯医生和烦人的博恩斯,我谁都没见。博恩斯在附近种了点什么,那小得可怜的花园,他还想弄出些花样来呢。你见到别人了吗,霍姆斯医生?”

  艾勒里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女士似乎没有了打趣逗乐的兴致;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一种想法。福里斯特小姐不是被说成是一位“客人”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这姑娘与楼上那位隐藏在卧室中的名媛有某种关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说明她昨晚的过分紧张和今早的苍白和反常。

  “没有,”霍姆斯医生说,“也许是在等其他人吃早饭吧。”

  “明白了,”警官低声说。他坐在摇椅上出了一会神,然后站起身来,“好吧,儿子,我想咱们最好再打个电话。看看咱们周围这场山火到底怎么样了,然后咱们就上路吧。”

  “好的。”

  他们向门厅走去。

  “哦,可你们一定要吃了早餐呀,”霍姆斯医生急切地说着,脸又红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能让你们走呢……”

  “是啊,是啊,我们明白,”警官微笑着回答,“我们已经给你们大家添了很大的麻烦……”

  “早晨好,”泽维尔夫人站在门口说。大家立刻转过头去。艾勒里确定无疑地注意到福里斯特小姐眼中现出痛苦的焦虑。医生的妻子身着深红色的晨装;夹杂着几缕银灰色的黑发盘在头顶,光滑的皮肤柔嫩而无血色。她的目光还是放在警官和艾勒里之间。

  “早上好,”警官急忙应道,“我们正打算与沃斯奎瓦联系一下,泽维尔夫人,查问一下火……”

  “我已经打过了,”泽维尔夫人用平缓的语气说。艾勒里还是第一次从她的口音中听出一点外国腔。

  福里斯特小姐屏住呼吸问道:“怎么样?”

  “那些人在灭火方面一筹莫展。”泽维尔夫人来到阳台的边沿,心情沉重地默想片刻,“火势不减,而且还在扩大……”

  “扩大,是吗?”艾勒里耳语般地说。警官一声不吭。

  “是的。但还不能说完全失控,”泽维尔夫人仍然带着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说,“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安全。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么说还没有办法下山喽?”警官几乎是闭着嘴巴说。

  “恐怕没有。”

  “噢,天呐,”霍姆斯医生说着扔掉了手里的香烟,“那咱们去吃早餐吧,怎么样?”

  没有人响应。福里斯特小姐突然动了一下,身体缩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一条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一弯腰。一大片烟尘从空中飘过。大家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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