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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时间。”艾勒里重复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蓝皮文件。“这是戈罗丽遗嘱的复印件。上面有她的那篇长文。我父亲在沃泽尔先生的办公室里宣读过。当时你,哈里,罗伯塔和沃泽尔先生都在场,所以你们对其中的内容都是知道的。不过,法官、劳瑞特、皮尔特夫人以及阿曼都——尤其是阿曼都——还没有听过。所以请你们耐心地听我给他们念一遍。”

  “大概是你自己杜撰的吧。”阿曼都笑着说道。但笑容中带着一丝警觉。“不管怎样,你念你的吧。”

  艾勒里没有理会他。“我写这些,原因很快就会明了,”他念道,“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想脱开世事的纷扰,计划着要去位于纽顿的乡间别墅……”他用一种中性的、教师式的口吻念着,仿佛他在课堂上讲课似的:阿曼都的妻子驱车到达纽顿后,如何发觉她的秘书竟然忘记了她的嘱咐,没有通知康涅狄格州电力公司恢复供电;房子是如何地“阴冷、潮湿”,以及她如何为避免冒得病的危险而又驾车返城的;当她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如何在无意中听到了她丈夫与一个陌生女子的对话;对罗伯塔的描述;阿曼都把她说成是“产奶的母牛”;他要罗伯塔杀了他的妻子,而且证明他不在犯罪现场,这之后他就能继承“我所有财产”和罗伯塔结婚;以及戈罗丽·圭尔德如何“无法忍受”,逃离了自己的住处,在大街上走了大半夜,后来开车返回了康涅狄格的别墅,她在那里呆了“整整两天”,思考着她所处的困境;如此种种,结果是黯自神伤。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默着,充满着疑惑,阿曼都除外。

  “我理所当然地否认这一切,”阿曼都说,“这都是捏造……”

  “你还是安静一些吧,”艾勒里将遗嘱叠好塞回口袋,“再回到那个问题上来。请问:在我刚才念的那份材料中,你们听到了哪怕一丁点有关那次讨厌的谈话时间的字眼了吗?”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事实上,戈罗丽在长文里没有注明阿曼都与罗伯塔谈话的时间。”

  “但罗伯塔已告诉我们时间了!”哈里·伯克吼着说,“那是5月的一个晚上,当这个混蛋建议让她去杀人时,她既害怕又愤慨,就逃离了戈罗丽的住处,罗伯塔就是这么说的。你还谈这么多关于时间的费话干什么呢?”

  哈里,哈里啊,艾勒里心里想。

  “请听我说,哈里,”艾勒里说,“让我再说些废活。戈罗丽是于去年12月30日晚上被谋杀的。你、我和我父亲翻阅了她的日记和回忆录,着重查看了去年的材料。我们发现她去年的日记很完整,一直记到她被害的那一天,但是没有一篇提到那些事——也许是五月的某一天或者去年任何一个月的某一天——没有提到阿曼都那天夜里在圭尔德住处蛊惑罗伯塔以及这之后发生的事。当然,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不会去张扬的。但是,戈罗丽在去年的日记里确实没有直接地记录下她偷听到她丈夫密谋的事。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奎恩警官皱着眉头问,“你刚刚说了,她根本没有提及那些事。”

  “我说的是‘直接地’。但是她是否在日记里以某种间接的方式记录下来了呢?”

  想了一会儿,父亲急切地说:“那张空白页。”

  “就是那张空白页。上面记的是几号?”

  “12月1日。”

  艾勒里点点头。

  “这样看来,既然在日记其他地方没有提到这些事,那就很可能是在12月1日那天戈罗丽偷听到了阿曼都密谋害她的谈话。我可以证实这一点——在12月1日的日记空白页上,记有用秘写墨水写成的几个字母f-a-c-e,这就是与戈罗丽遗嘱复印件上的那篇长文有关的暗示记号。那篇长文是有关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的第一手材料。毫无疑问,那次谈话就是在12月1日。”

  “是12月1日,”艾勒里说着便开始注视着罗伯塔,“而不是5月,罗伯塔。这不可能是口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有两次你把谈话的时间说成是5月。第一次是在新年第一天早上,当我和哈里从英国来刚下飞机时——那是谋杀案发生后不到36六小时——我看到了父亲留给我的一张条子,让我打电话给你,我就打了。你坚持要立即过来,你告诉我们说,自从那次阿曼都怂恿你谋杀他妻子以后,你就和他断绝了来往。你说这件事发生在‘7个多月前’的某个晚上,因为你和我们说话时已是元旦了,所以,‘7个多月前’追溯自去就是5月下旬。

  “说错一次也许可以原谅,尽管误差半年以上需要有极大的犯错误的勇气。但是,后来你第二次说错了时间。当我最终破解了f-a-c-e的谜底,从戈罗丽的遗嘱中找出了秘写的长文,我父亲当着你的面把它大声读了一遍时,你马上就说那件事发生在‘5月的那个晚上’,哈里刚才还这样提醒过我们。你反应很快,罗伯塔。在我们发觉戈罗丽的长文未注明事件的时间之前,你立刻就找到了漏洞,并利用它来进一步证实你原先的说法。

  “因为按你原先的说法,就是元旦早上你对我和哈里说的,自从‘5月的那个晚上’之后,你再也没有见过卡洛斯·阿曼都,直到12月30日的晚上;阿曼都突然来到你的住处,要你为他作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即在他妻子被害时,他和你在一起。

  “我们现在知道了,你虽然口口声声说5月以后你开始憎恨你那位情人了,但你事实上一直和他在来往,最近的一次是在他的住处,就是他鼓动你去杀人的那个晚上,而不是6个月前。我们有理由推断,5月份后你根本没有和他断绝来往,相反从夏天到秋天你们一直有联系,直到12月1日晚上为止。

  “如果你对我们撒谎的话,罗伯塔,那么你的整个陈述都受到怀疑。而如果你的整个陈述受到怀疑的话,你对我们说的一切我们将不再相信。例如,你为阿曼都所做的案发时他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而如果这个证明受到怀疑的话,那么自然地你就无法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犯罪现场。这是因为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有双重作用,一层里包含着另一层。它在证明被证明人的同时,根据事实本身,也就证明了证明人本人案发时不在犯罪现场。你的设计真是聪明绝顶,在开脱你的同时,也开脱了阿曼都。正因为如此,你在案发后不久就来找我,通过证明你的情人不在犯罪现场,你也就逃脱了在此案调查过程中可能引起的对你的怀疑。

  “清白的人是不会想方设法来逃避怀疑的。

  “所有这些逻辑推理,罗伯塔,”艾勒里对这位长着一头栗色头发的女子说,“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可能就是被卡洛斯利用的那个女人,你可能就是他的同谋,你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即枪杀戈罗丽·圭尔德的那个女人。”

  她站立着,面如土色。镶有花边的婚礼服上的桅子花已被压扁,并已破损。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位苏格兰人像个木头人似地沉默着,唯有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露出了一种痛苦的神情。至于阿曼都,他舔了舔干燥不平的嘴唇,半张着嘴,似乎想提醒罗伯塔千万不要开口,但它后来还是闭上了。很显然,他宁愿保持缄默,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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