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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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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休止的麻烦的源泉。卡扎利斯夫人并不开朗,显然她从来都不开朗。所以她受挫折的心理只好向内延伸;她隐忍这些情绪……隐忍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她过了44岁,然后,她崩溃了。 “我因此假设,赛利曼教授,有一天,卡扎利斯夫人告诉自己一件事,自此以后,那件事就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一旦她对那件事深信不疑,她就迷失了,迷失在精神病扭曲的世界里。是因为,教授,我相信,就是在这个时候最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卡扎利斯太太根本不需要知道她的丈夫认为自己谋杀了刚出世的孩子,实际上,不用怀疑,她的确不知道——这是指当她生活在理智中时——不然,他们的婚姻不可能在这个阴影下还维持这么久。不过,我认为,在她不正常的精神层面上,她获致了差不多相同的结论。 “我的看法是,最后她告诉自己:我的丈夫为别的女人接生了这么多活生生的婴儿,可是,轮到我的时候,他却给我死婴,我丈夫杀了他们。既然他不让我有我自己的小孩,我也不让他们有自己的孩子。他杀了我的孩子,那我就杀他们的小孩。”艾勒里接着说,“那香醇美昧、非维也纳式的咖啡,我能不能再喝一杯?” “哦。”赛利曼向前探身,拉了一下铃。鲍尔夫人马上出现在门口,“艾尔莎,我们是野蛮人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懂待客之道!再来一点儿咖啡。” “早就准备好了。”鲍尔夫人立刻用德语回了一句。等她端了两个胖胖的、冒着热气的咖啡壶和干净的杯盘回来时,她说,“你这个老痞子,你在找死呢。”说完她气冲冲地跑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就是我的生活,”老人说。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艾勒里,“你知道吗,奎恩先生,你的推论真的很了不起,我只能坐在这儿赞叹不已。” “是吗?”艾勒里说,他还没完全领会,不过心里倒是非常感激那个神灯精灵送进来的恩赐。 “因为你循着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径,却抵达了正确的目的地。 “如果是由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来看你的卡扎利斯夫人,他会这么说:这个女人是安静、顺从的那一类型的人,个性内向、不善交际、拘谨、有点儿多疑而且吹毛求疵——当然,我现在说的是我当年认识的她。她的丈夫英俊潇洒,事业有成,他所从事的工作,也就是妇产科医生,是无时无刻得和其他女人接触的。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她和她丈夫面临了种种令人烦恼的冲突和紧张。不过,她还是努力地调适自己,适应生活,虽然,仿佛像个跛子似的很吃力。 “她从来不会要人家特别注意她,事实上,她总是活在她丈夫的阴影下,受他控制。 “然后,在她四十几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过去20多年来,她一直暗自嫉妒她丈夫和年轻女人那些频繁的接触,她们都是他的精神病人——这件事情很有趣,这是卡扎利斯在苏黎世的时候告诉我的:近几年来,他的病人几乎都是女性——然而她始终没有找到‘证据’。因为她一向有精神分裂的倾向,而且,可能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尽管如此,卡扎利斯太太的精神分裂倾向最后发展成一种妄想症,也就是不折不扣的偏执性精神病。 “她渐渐产生一种臆想,认为她的婴儿是被她丈夫杀死的,因为他不想让她拥有他们。甚至,她可能认为在他成功接生的那些小孩当中,有几个是他的亲生骨肉。不管她究竟是不是不认为他在外面有私生子,她为了报复,遂着手要除去他们。 “就心理医师的角度来看,会对你所描述的这个杀人凶手作如下的解释:她的精神病症状都封闭在她的内心世界里,只有通过她所犯下的罪行,才会在外在的世界显现出来。如你所见,奎因先生,结论殊途同归。” “不过,我的描绘,”艾勒里说,微笑中带点挖苦的意味,“似乎像诗人作诗一样,有点儿多愁善感。我想起纽约有一个艺术家把这个勒脖子的凶手画成一只猫,我对他的直觉心有同感。母老虎——猫类的老祖母——如果发现她的小孩被抢走,不是也会气得发狂吗?而且,教授,不是有这样一句谚语吗?‘女人和猫一样有九条命’。 卡扎利斯太太刚好也索了九条命。她开始一个一个地杀害,直到……” “直到?” “直到有一天一位骇人的访客造访了卡扎利斯。” “这个访客就是‘事情的真相’。” 艾勒里点点头:“这个真相可能以下述几种方式之一出现。也许是他无意间发现她藏匿丝绳的地方,然后回想起几年前他们到印度的时候,她,而不是他,买了这些绳子。 “不然,也许是有一两个被害人的名字触动了他的记忆,只消花几分钟翻一下以前的档案,就足以让他恍然大悟。或者,他可能注意到他妻子行为诡异,于是就跟踪她,虽然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终究领悟到这个可怕的行为的意义。 “接着,他会唤起最近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发现发生这些命案的夜晚,他都无法确定她在哪里。再说,卡扎利斯有长期失眠的毛病,得按时吃安眠药才能睡觉,于是他明白,这无疑让她有很多机会实行计划,而且卡扎利斯办公室通往外面街道的门可让她夜晚进出公寓而不被门房发现。至于白天的时间,对女人白天的行踪,通常丈夫是很少过问的;在美国文化里,不论哪一阶层,‘逛街购物’就像万能的咒语,一切事情皆毋需解释……也许,卡扎利斯甚至看得出来她太太在妄想症中是如何狡诈地在算计,刻意跳过好几个被害者,以便谋杀她的外甥女——这是九件谋杀案里最残忍的一件。因为她死去之孩子的替代者已无法满足她,所以她便要杀死她——如此一来,她也可以设计让卡扎利斯加入怪猫案的调查,通过他,她对警方的所知所想就可一目了然。 “不管怎样,身为一个精神医生,卡扎利斯立刻就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绳子这个具有脐带象征的工具来作案——仿佛把被害者看成是刚出生的婴儿。男性的被害人用蓝绳子,女性被害人用橘红色绳子,这种与出生婴儿性别标示方式不谋而合的逻辑,当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他开始追溯她精神创伤的源头,试图理解她的妄想症的起源。她失去自己两个婴孩的产房是唯一的答案。在正常的情况下,这只不过是临床上观察出来的结果——虽然对他个人而言是很痛苦的发现。卡扎利斯可以遵循惯例采取医学和法律的程序,或者将事实公诸于世,如果那会使他承受太深的痛苦、责难、羞辱的话,他至少可以让她不要继续造成伤害。 “不过,这并不是正常的情况。因为那间产房同时是他再度产生负罪感的源头。也许,豁然洞悉妻子精神病的起因所带给他的惊吓使他以为早已经消弹的负罪感又死灰复燃。不管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卡扎利斯一定发现了自己又陷于精神官能症的痛苦中,而且还比从前顽强千倍,这都是因为发现真相所带来的惊吓所致。没多久,因为精神官能症状的影响,他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谋杀’他们的两个婴孩,她就不会变成精神病患者。所以,这个罪是他的,应该由他自己负责,因此,他必须承担一切惩罚。 “所以,他把妻子送到南方去,托她姐姐和姐夫照顾。接着,他把剩下来的丝绳从她藏匿的地方拿出来,放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然后就着手计划,要使当局以为他,艾德华·卡扎利斯,就是五个月以来纽约市疯狂地想要缉捕到案的妖怪。随后他详细的‘招供’其实是目前为止最容易办到的部分,由于他参与警方办案,所以警方知道的线索他都了如指掌,于是他就可以根据这些线索编造一个合理、可信的犯罪框架。从那时开始以及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当中到底有多少是刻意演戏,多少是精神错乱的表现,我就不敢臆测了。 “以上就是我的看法,赛利曼教授,”艾勒里一字一字清楚地说,“如果就您所知的情形当中有与它不同的地方,请您说出来。” 他发现他在发抖,他想可能是炉火已弱的缘故。此刻炉火正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想要引人关注它的窘境。 老赛利曼站起来,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扮演普罗米修斯的角色,重新把温暖带回书房。 艾勒里等待着。 突然,在他背后的老人低声咕哝道:“也许最明智的做法是,奎恩先生,现在就发那封电报。” 艾勒里叹了口气:“我能不能打电话?电报里说不清楚的,而且,如果我能跟我父亲说上话的话,我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我帮你拨到接线员那里。”老人缓缓地走向书桌。拿起话筒的时候,他故作幽默地说,“我讲德语——至少在欧洲这边来说,奎恩先生—— 一定比你用你的德语讲省钱多了。” 他们可能是打到外太空某一个遥远的星球,而不是纽约。他们沉默地啜饮咖啡,竖起耳朵等待至今未响的电话铃声。 白昼即将结束,书房开始阴暗模糊起来,再也不像先前那么特色鲜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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