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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天啊,才不去呢,”贺拉提奥说,“我要去放我那个漂亮的风筝。”说完他抓起一颗红色大苹果大口地咬着,很高兴地跑到花园里去。

  当送葬行列经过的时候,贺拉提奥看到了,他百分之百看到了,因为当时他爬到外墙试图解开卡在一棵枫树上他那个漂亮新风筝的线。他绝对看到了,因为当时他立刻转过笨重的身躯从墙上跳下来,连他的风筝都不要了。他朝他那圆锥型的屋子荡过去,看似很镇定,口中吹着“夏季的小男孩吹号角”。你看看,贺拉提奥是不相信死亡的。

  瑟罗……瑟罗,平原上的恐怖分子,这天他表现得相当无礼。他才不愿在众人面前显出脆弱哀伤的面目。他只会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圆鼓鼓的小肚上紧抱着一瓶白兰地独自饮泣。这就是一般所谓男子汉行径。母亲是过世了——愿主让她安息。他哀悼着,也祈祷他从此不再受干扰。

  后来发生的几件事使艾勒里怀疑瑟罗大侠有其他的心机。艾勒里怀疑在瑟罗众多的心机当中有一个如意算盘:女皇已经死了,国王万岁。埃勒里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在葬礼举行后,瑟罗在他独自豪饮白兰地的时候,很明显地流露出这样的心态——接收他母亲的玉玺并且立即登上她的宝座。

  杀手瑟罗没有去参加他母亲的葬礼。他有太多的事要好好考虑,无暇顾及。

  所以啊,老女人,这是你最后的不幸。那些你所疼爱的孩子一个个弃你而去,而那个你所僧恶的孩子却出席了你的告别式。

  席拉默默地吸泣着,旁边的查尔斯·帕克斯顿不断地安慰她,在另一旁的是斯蒂芬·布伦特。席拉哭泣着,斯蒂芬·布伦特却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喝过威士忌酒的一双红眼睛紧盯着棺木一直到墓地里。

  梅杰·高斯穿了一件贺拉提奥的旧夹克,这个家庭里唯一的外来客。高斯老是打喷嚏而且姿态摆得很高。他似乎是用酒醉的方式来哀悼老女人之死。棺木入土时,他确实掉了一滴眼泪,并且用贺拉提奥的袖子偷偷擦掉它。不过后来有一个不识相的记者问梅杰·高斯他到底是什么高斯,什么时候受勋。①结果梅杰·高斯做了一件军人不该做的事:他踢了这个记者一脚。这举动引来了一阵混乱。

  【①在英文中,少校和梅杰是同一个词。】

  还有另外一个外人在那里,艾勒里·奎恩和他父亲都不认识。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北方佬,具有老绅士的风度,一双温和而敏锐的双眼,穿着端庄朴素,他就是席拉口中所称呼的“安德希尔先生”。安德希尔先生有一双工人的手,查尔斯·帕克斯顿在向奎恩父子介绍的时候,说他是波兹工厂的主管。

  “科尔尼利娅年轻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警官,”安德希尔先生摇着头说,“她一向独自奋斗。我并不是说她从不犯错,不过她倒是对我很好,看她离开人世我真的很难过。”说完他很大声地擤了鼻涕,这是在葬礼上常有的动作。

  葬礼现场禁止摄影,也没有夸张的颂词。仅仅是一个吸引大批在警戒线外围观民众的葬礼而已。

  “老女人总算得到归宿了。”当掘墓人用锹轻轻拍打覆盖在棺木上的最后一锹泥土时,艾勒里喃喃自语地说。

  “什么?”老警官茫然地浏览着警戒线后面的那些脸孔。

  “没事,没事,爸。”

  “你好像说了些什么。不管了,反正葬礼结束了。”老警官拉紧他身上穿的夹克,“我们回屋子里去听听遗嘱宣读吧。”他叹了口气,“天知道?说不定可以从那里能知道点什么。”

  §第十九章 女王遗嘱

  瑟罗走下楼来,像握着君权节杖般地握着白兰地瓶颈。

  “在图书室里?”他叫着,脚抬得老高,“是啊,在图书室。好,非常好。不但好而且很恰当。”他很大度地停下脚步来让席拉先进书房去。

  “我想葬礼一定进行得相当顺利,是不是,亲爱的?”瑟罗问。

  席拉神情高傲又厌恶地从他身边走过。瑟罗咯咯叫了起来,两眼眯起来,然后很郑重地把脚步抬得更高了,他跨过门坎进入书房。

  “其他人不来吗?”斯蒂芬·布伦特问。

  “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们两次了……”查尔斯·帕克斯顿回答。

  “让他们来有什么用?”席拉大叫。然后她垂下眼皮坐了下来,脸微微泛红。

  “派人再去叫一次。”奎恩警官建议。

  卡汀斯被派过去请人。他的确也把帕克斯顿先生的话当面告诉了劳拉小姐和贺拉提奥先生。

  “再去说一次,”查尔斯生气地说,“我们不会这样老等下去。再等五分钟,卡汀斯。”

  这个总管鞠躬后迅速离开。

  在等待的时间里,没有人说话。

  己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了,霞光穿透法式门射进图书室,把书脊上书名的烫金字照得闪闪发亮,光线在席拉的秀发上跳跃着,也反射到瑟罗酒瓶里仅剩的一点金色液体上。艾勒里四下张望,他从来没有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下观赏大自然,这种场合应该没有闪烁的光芒才对,它应该是嗨涩、幽暗和沉闷的。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瑟罗身上。瑟罗依旧眯着一双不自然的眼睛。他似乎在说,我是这里的主人,当心我降下的惩罚,这是非常可怕的。女皇已死——国王万岁,你们最好识相点!快,赶快宣读遗嘱,你们这些奴隶,你们的国王还等着呢。

  这时,瑟罗面对着大家,对着席拉,对着斯蒂芬·布伦特,一个心神不宁并且不知所措的憔悴男人;对着静默不语的安德希尔先生;对着梅杰·高斯,他局促不安地坐在角落里,好像觉得自己与这一家子的关系只是一道吹弹可断的游丝;也对着介入这一家家务事的查尔斯·帕克斯顿,他就站在图书室一角的书桌后面,他以前经常使用这张桌子帮老女人处理事务,此刻他正紧张不安地用一手指头敲着躺在这张桌子上、奎恩警官交给他保管的密封信封;再对着奎恩父子,他们两人像是被众人遗忘般地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所有的人和事物。

  还是没有人出声,只有那座科尔尼利娅·波兹从她第一个“平民”房子搬过来的老爷钟耐着性子在那里滴答滴答作响,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卡汀斯又出现在门口。

  “劳拉小姐说什么也不肯被打扰,”他面对大家宣布,“我的意思是她正忙着一项非常重要的实验。贺拉提奥先生对不能来这里深感抱歉,我的意思是他也正忙着作诗,怕灵感会消失。”

  席拉气得发抖。

  “好吧,卡汀斯,把门关上。”查尔斯说。

  卡汀斯退下,老警官确定门的确关好了,查尔斯拿起这个密封的信封。

  “等一下,”奎恩警官说。他朝书桌走过去,然后转身面对瑟罗,“波兹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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