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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普劳蒂医生很不情愿地离开了,他对艾勒里表示说他希望能全程参与这个案子,好家伙。尸体被抬起来用车运送到陈尸室做例行的解剖工作,可是依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嘴巴里并没有喝过汤或是毒药的痕迹,死因是一颗点三八口径的子弹,正中心脏,所以整个污秽的工作从这儿开始,他甚至不想去参加葬礼。普劳蒂医生随后离开了。

  奎恩警官和他儿子在离开之前,彻底地巡视了豪宅一周。

  四周真是凄凉阴森。席拉躺在她房间里的一张长椅上,没有哭,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奎因先生看到这一幕很难过地联想到她的哥哥,他就躺在隔几道门的大厅里,姿势和她差不多,但已经死了。)查尔斯·帕克斯顿不断搓揉席拉的手,他红肿的双眼充满恐惧地盯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隐约传来斯蒂芬·波兹怜惜的安抚声,几乎没有口吃。

  “席拉,我的乖女儿,没有理由屈服退却的,”奎恩父子偷溜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说,“麦克林死了,好,他是死了,被谋杀的。我们应该怎么办——自杀不成?退缩然后去死吗?席拉,我们要反击,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斗,宝贝,警……

  警察是我们的朋友,查尔斯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对不对,查尔斯?”老斯蒂芬手指头用力戳着查尔斯的胸膛。

  “我爱你,亲爱的。”当他手搓着席拉冰冷的手时,这是他所能说的。

  “不要那样躺在那里,席拉,”老斯蒂芬很绝望,“你要不找个医生?”

  “不要。”席拉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你再不振作,我会叫个医生过来,我会一口气叫两个,我会让你过得很难受。亲爱的席拉,不要再钻牛角尖,跟我说说话!”

  “真不敢相信这个老家伙,”老警官和艾勒里悄悄走开时轻声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在他房里睡觉,维利跟我说的。”艾勒里似乎依然摆脱不了那张苍白冰冷的脸带给他的痛苦记忆。

  “在睡觉!”

  “是斯蒂芬送他回房睡觉的。看来,”奎恩先生放大嗓门,“这只老米虫好像已经有所改变了,又恰巧碰到他老伴旧病复发以及他第二个儿子被杀害,变得比较有种了。我喜欢这家伙。”

  “喜欢——我才不喜欢呢!”他父亲大叫,“谁管他们有多好?我希望这案子早日水落石出,可以不必再为这些大大小小讨厌的事伤透脑筋!他干嘛打发高斯回房睡觉?”他怀疑地问。

  “好像是斯蒂芬看梅杰·高斯过于‘担心’他了,所以认为他应该多休息。斯蒂芬·波兹是这样说的。”

  “梅杰·高斯倒忙帮得太多了,他只会做这个,”老警官提高音调,“如果不是因为案情不明,我才徽得理那个老海盗。”

  “事情很简单,爸爸——他找到舒适的避风港,然后得寸进尺扒着不放。对了,高斯的背景资料你准备好了没有?”

  “还没有。”

  他们先到劳拉的象牙塔去探望她,又很快到整天做白日梦的贺拉提奥那里去拜访,最后回到豪宅对瑟罗进行调查。劳拉依然继续在发明她的海底泥。贺拉提奥还是挥动着一支鹅毛笔写他那更伟大的《鹅妈妈》——愈写还愈起劲。而瑟罗正呼呼大睡,像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人被派去执行光荣的任务,然后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免去职责。

  他的枕头散发出一阵阵酒味,芳香扑鼻。

  除了麦克林的死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改变,正如贺拉提奥·波兹从他打油诗中节录出来的一句:“这房子里又少了一个人。”

  老警官佩戴了好几把枪,跟英尼斯医生上楼到科尔尼利娅的起居室。老警官打定主意要和死者的母亲谈一谈;而英尼斯医生也同样有个主意,那就是老警官不应该和死者的母亲谈。

  “除非,”英尼斯医生很坚定地说,“你答应我绝口不提最新的情势发展,警官。”

  “谁能答应你,”老警官说,“你还说得这么好听,‘最新的情势发展’,我来这里不跟她谈这个还能说什么?”

  “那就很对不起。她身体相当虚弱,病情严重。这另一桩命案——又死掉一个儿子,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我可不这么认为,医生。”老警官耐不住性子说,不过他没有继续争辩下去,反而带艾勒里到楼下书房去了,“坐下,儿子,”这个老绅士叹了一口气,“你一向对特殊的案子有特殊的看法,你对这件诡秘的案子是不是也有独特的见解,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了。”

  “我也不知所措。”艾勒里苦笑着承认。”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关于罗伯特,关于麦克林,关于生与死以及生而为人却和蝼蚁一般的想法,还有席拉……

  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从前每当这个家庭的人物介入任何是非的时候,最后总是以打官司了结无事生非,小题大做。可是这次却是谋杀案!而且一连死了两个……我想有什么事肯定已经酝酿了很久了。我在想很可能暗火就要蹿出来了。不过我又想:到底是从哪里蹿出来?”

  “你觉得可能还有更多的内幕?”

  老警官点点头:“说不定这只不过是一个阴谋的开始,以便掩护真正的罪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他很慎重地又加了两句,“不过我宁愿死的是其他脑筋不正常的人,而不是这两个年轻有为的青年。”

  “没错。”艾勒里严肃地附和说。

  “你们是不是也都这样认为?一想到麦克林脸上那残暴的鞭痕,好像是发泄满腔愤恨一般,简直就是狂人的恶行。鸡汤根本就只是暗示偏心,尽管在楼上你对维利说了那些天花乱坠的长篇大论。”

  “可是我们不难理解鞭痕和留下来的那碗鸡汤所代表的某种涵义,爸爸,”艾勒里耐心地说,“就像我所说的,这两样东西说明凶手的心机。”

  “鞭尸——一碗汤留在一旁。”老警官摇着头说,“你可得要有依据啊,儿子。”

  “当然。”说完艾勒里顿了一下。然后他做了一件荒谬无比的事。他开始吟唱了起来,脸上装出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他唱的是一首摇篮曲:

  从前有个老女人住在一只鞋里,她有很多孩子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给他们清汤却不给面包,又用鞭子狠揍他们,赶他们上床。

  艾勒里还拍着双手并且直盯着他父亲。

  老警官的双眼瞪得像闪着金光的铜板一样。

  “这个老女人啊,”艾勒里压低了声音继续吟唱,“她住在一只鞋里——或者说是鞋子般的一栋房子里,那里甚至有一只又美又真的鞋子在前院草坪上。她有很多孩子……没错,真的,六个!以至于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想任何人想都想得到;她所有的古怪偏心和残忍,只不过是掩盖她历经挫折和无助的面具罢了。”

  “她只给他们清汤,”老警官嘟囔着,“那碗在麦克林房里的鸡汤!”

  “不给任何面包!”他儿子很枯燥地接下去,“不要忽视那个很重要的巧合。或者你们并不晓得,由于英尼斯医生的命令,波兹太太自己不吃面包,结果家里的棍桌上也就没有任何面包。”

  “又用鞭子狠揍他们……”

  “没错,或者可这样想,赶麦克林上床。这床指的是什么?麦克林是被杀死在床上的。懂了吧?”

  老警官像屁股着了火一般跳了起来:“不,乱讲,我不相信,没有人可以让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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