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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因为那会有一大堆麻烦。”

  “谁管他!”邦威尔粗暴地说。

  “我在乎,”法官说道,“而且我认为,邦威尔,你也一样。我并没有夸大危险,眼前真的有麻烦。问问外人的意见。约翰尼是个前任情报军官,有经验的调节纷争者!约翰尼,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约翰尼说道,“在目前的思考模式下把任何武装人员引进这个村子——任何武装的人,邦威尔先生——将会在新英格兰引起自丹尼尔·谢施叛乱以来最混乱的局面。”

  “好吧,我发誓,”邦威尔冷笑着说,“我真的相信你们两个是认真的。我告诉你,法官,我也有我的职责,虽然并不应该由我来提醒你这一点,因为在我们深爱的国家里,验尸官是由高等法院的法官所指派的,你那高贵的屁股也曾高高在上地坐了那么久。换句话说,法官,你也对我的任命有部分的责任。因此,你有十足的兴趣要观察我如何忠实地执行职务,奉行法律不渝。我的职责是监管被告,约瑟夫·科瓦柴克,并看着他住进我们神圣的州监狱,那是这杂种隶属的地方。我不打算亲自动手;我太邪恶了不适合做。

  我,我打算把这丢给能协助我完成我的职责的人——也就是,警力。叛乱!”邦威尔大步走下门廊,冷笑着,“上床去睡一觉就没事了,”他回头叫道,然后他开上辛恩路朝喀巴利驶去,留下飘忽的废气。

  等邦威尔离去之后,法官和约翰尼继续他们无言的观望。他们看到村民们从镇公所里走出来,零散地走上四隅路,站在十字路口,散开,再聚集。他们听到讨论挤奶和其他农场活动的安排,那是不能不继续的。家庭琐事将由全社区共同照管,女人和男人一起;车辆和武器都共同使用。

  某某人去照料潘曼谷仓里的家禽,这个男孩与凯文·华特斯轮流去伊萨白农场,那一个等杜克莱去村里轮值的时候去司格特家。他们看到本尼·哈克让费立兹·亚当斯进了亚当斯的房子,而且莫顿·伊萨白还提供了一把枪来护卫亚当斯的产业。他们看到胡伯特·赫默斯和欧维利·潘曼到教堂接替汤米以及戴夫·赫默斯,然后双胞胎开着他们父亲的车子沿着辛恩路呼啸着经过了辛恩的门廊,猜想是要回家睡几个小时。有规律的四小时警戒计划已经完成了,辛恩隅的每一个男人以及强壮的男孩都规划了个别的时间和地点。大一点的孩子随时叫得到的,例如迪迪·巴瑞和辛希·哈克,则四处跑腿。厨房里灯火通明直到过了午夜,米丽·潘曼和彼露·普玛还有埃米莉·巴瑞努力埋首做三明治及一壶一壶的咖啡。

  但终于灯火都熄灭了,四处空了,孩子们不见了,村子静下来了。除了巴瑞家一角的街灯以及照亮教堂周围的泛光灯之外,辛恩隅是一片黑暗。仅有的声音是昆虫的声音,偶尔从遥远的四隅路传来司格特家的狗叫声以及值班农人的脚步声。

  “不可思议。”约翰尼说道。

  “什么?”法官吃惊地问。

  “我说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约翰尼说道,“人们怎么会这么热衷于某事?”

  “他们相信一些事情。”法官回答。

  “到这种地步?”约翰尼大笑。

  “不管怎样,这证明他们还是活着的。”

  “我是活着的,”约翰尼争辩,“但我除了伸长脖子之外还有一些脑筋。为了什么?那位老太太已经死了,没办法使她复生,愿她的灵魂安息。为什么要如此争吵?”

  辛恩法官的摇椅吱嘎作响:“你指的是我,还是他们,约翰尼?”

  “两者都有。”

  “让我告诉你一些像我们这种人的事,”法官说道,“你要退回到一七七六年之前。你要退回到三百多年前,当时清教徒正努力调整来适应新英格兰。举例来说,迈尔斯·司坦修奉命去摧毁武拉斯顿山的村落并把汤玛斯·摩顿踢出去,因为他的纵欲生活以及他对印第安人贸易的成功——道德问题和经济问题,你知道,《圣经》以及财源,在保卫其中之一或两者时优秀的清教徒多多少少都乐于冒着生命危险。还有约翰·恩笛寇为了约翰·欧得瀚被杀害而远征皮高印第安人的复仇事件,对付未开化异教外国人的简单复仇行动——呃,他们的皮肤颜色不同而且他们说的英语有特别的腔调。就我记忆所及,他们直攻到皮高村落,并屠杀了每一个他们所找到的大小皮高人。清教徒一旦被激起来就是万分固执的。”

  “换句话说,”约翰尼在黑暗中微笑,“他们是卑鄙的人。”

  “他们是人,有信仰的人,有些是对的而有些是错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他们的信仰做了些事,有对有错。”摇椅停止吱嘎作响,“约翰尼,你相信什么?”

  黑暗中约翰尼感觉到老人的眼睛在搜索着他。

  “什么都不信,我想。”

  “一个人一定要相信某些事情,约翰尼。”

  “我不是人,我是一棵蔬菜。”约翰尼大笑。

  “所以你像植物一样在混日子。”

  “说得过去,不是吗?”约翰尼突然觉得累得不想说话了,“我以前相信一大堆事。”

  “当然你曾经是——”

  “那很痛苦。”

  “是的。”法官冷冷地说。

  “我甚至曾为我的信仰奉献。我贪婪地吸吮着所有高贵的泥泞,出海去当英雄。我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战。去他的,民主,自由,暴君下台,世界大同。天呀,那些旧时光。记得吗?”

  “我记得。”法官说道。

  “我也是,”约翰尼说道,“我希望我忘了。

  记忆是最痛苦的事。问题是,我不是一个很成功的混日子者。我什么都不成功。那使我有一些苦恼。如果我能在阳光下生根,白天进行光合作用,冷眼旁观动物的生活,那会有多好。不过我就像罗傲·达尔笔下的玫瑰一样。当它被剪下时,它就尖声大叫了。”

  “继续说下去。”法官说道。

  “你喜欢听这种东西?”约翰尼点了一根香烟,火焰颤动着,他很快地把它弄熄,“好吧,我会的。我想我第一次得到暗示,说我将成为动物和植物之间失落的那一个环节,就是在我看到广岛的时候。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吗,法官?

  那才是真正的地狱。广岛是地球上的地狱。地狱是把人的影子钉在墙壁上。那是放射性的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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