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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纪尔克莉丝特小姐以几近于光明正大的语气抗议说:“噢得了——真是的——潘达礼尔先生——你不会是暗示我会为了一个石榴胸针和一些不值钱的写生画杀人吧?”

  “不,”白罗说。“为了比那些多那么一点的东西。那些写生画中有一张,纪尔克莉丝特小姐,画的是波尔弗列克森港口,而这一张画,班克斯太太真够聪明,发现是从一张仍然画着旧码头的风景卡片上描下来的。但是蓝斯贵尼特太太向来都是临景写生。后来我想起安惠所先生提起过。他第一次去那幢别野时,发现里面有一股油画颜料味道。你能作画,不是吗,纪尔克莉丝特小姐?你父亲是个画家,而你对画懂得很多。假设柯娜是从拍卖场上便宜买回去的是一幅值钱的画,假设她自己不知道它的价值但是你却知道。

  你知道她在等她一位很快会来见她的老朋友,他是一个很出名的艺术评论家。然后她哥哥突然去世——你的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计划。在她的早茶中加入一些镇静剂让她在葬礼那天整天昏昏迷迷的不醒人事是件容易的事,而你自己来到恩德比扮演她的角色。你从她所说的有关恩德比的话中,对这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她说了很多有关她童年的事,人到了某个年龄都会这样。你轻易就可以对老蓝斯坎伯说些有关糕饼和小屋的事,让他相信你的身份以防万一他起疑。不错,你那天把你对恩德比的知识应用得很好,不时触景生情,钩起记忆。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你并不是柯娜。你穿着她的衣服,稍微易下容,而且由于她使用假刘海,这点让你更容易办到。没有人曾经在过去的二十年当中见过柯娜——而在二十年当中人会改变很多,因此人们常会听到这种说法:“我一点都认不出是她!‘但是一个人的怪癖是不会被人忘记的,而柯娜有些真正的怪癖,那些特有的怪癖你都对着镜子小心地练习过了。

  “而奇怪的是,你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在这里。你忘了镜子里的影像是左右颠倒的。你在看着镜子里自己模仿柯娜像小鸟般地把头倾向一边模仿得维妙维肖时,你没想到实际上应该是倾向另一边。我们不妨先说,你看到柯娜的头惯于右倾——但是你忘了实际上你的头是向左倾才能在镜子里产生右倾的影像。

  “这就是你在作那出名的暗示时令海伦·亚伯尼瑟困惑不安的地方。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我自己在那天晚上罗莎蒙·雪安出人意料地说出当时的情形时就了解了。每个人都盯着说话的人看。因此,里奥太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是柯娜·蓝斯贵尼特有什么不对劲。另一个晚上,在谈过了镜中的影形和‘看自己’之后,我想里奥太太便对着镜子实验。她自己的脸左右并不特别地对称。她也许想到了柯娜,想起柯娜惯于把头倾向右边,她依样画葫芦,然后看着镜子——当然,镜中的影像让她看起来觉得‘不对劲’,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葬礼那天是什么不对劲。她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要不是柯娜改变了习惯,把头倾向相反的方向——这非常不可能——就是她所看到的柯娜不是柯娜。两者对她来说似乎都没道理。但是她决心立刻把她的发现告诉安惠所先生。某一个习惯早起的人已经起床走动了,跟踪她下楼,怕她可能要泄露什么秘密,用沉重的门挡把她击倒。”

  白罗暂停了一下,然后又说:“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纪尔克莉丝特小姐,亚伯尼瑟太太的脑震荡并不严重。她不久就可以把她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们。”

  “我从没做过任何这种事,”纪尔克莉丝特小姐说。“这根本就是恶意的中伤。”

  “那天来的人是你,”麦克·雪安突然说。他一直在研究纪尔克莉丝特小姐的脸。“我应该早一点就看出来了——我模模糊糊地觉得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但是当然啦,一个人从不会太注意——”他停了下来。

  “是的,一个人不会费神去注意一个伴从,”纪尔克莉丝特小姐说。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一个做苦工的人,一个做家事操劳的苦工!几乎等于是个佣人!不过,继续吧,白罗先生。继续这异想天开的荒谬之论吧!”

  “在葬礼上暗示谋杀的只是第一步,当然,”白罗说,“你还有其他的法宝。任何时候你都准备承认你听到理查和他妹妹之间的谈话内容。无疑的,他实际上告诉她的是他活不久了,这说明了他回家之后写信给她的信中那句暗示的话。‘修女’是你的另一个暗示。那位——或者说是那两位修女在侦查庭那天到别墅去,启发你提及一个‘老是跟着你’的修女,而且你在急于听听提莫西太太和她在恩德比的妯娌说些什么时候派上了用场。同时也是因为你想陪她一起来亲自看看怀疑猜忌进行得如何。真的用砒霜毒自己,严重但却不致命,这是非常古老的方法——我可以说这正好引起了毛顿对你的怀疑。”

  “但是那幅画呢?”罗莎蒙说。“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白罗缓缓地打开一封电报。

  “今天上午我打电话给安惠所先生,一位尽责的人,要他到史坦斯菲尔德农场去,假借亚伯尼瑟先生本人授权”(说到这里白罗紧盯着提莫西)“去看看纪尔克莉丝特小姐房里的画,选出波尔弗列克森港口那一幅,借口说是要拿去重新装框,要给纪尔克莉丝特小姐一个惊喜。他将那幅画带回伦敦,去找顾斯瑞先生,我已经事先打电报给顾先生。表面上那幅急就章的波尔弗列克森港写生拿掉之后,原来的画就显露了出来。”

  他拿起电报念着:“千真万确的范米尔作品,顾斯瑞。”突然,纪尔克莉丝特小姐如遭电击一般,冒出一大堆话来。

  “我就知道是范米尔。我就知道!她不知道!说什么蓝姆布兰特和意大利文艺复兴以前的作品,眼睁睁地看着一幅范米尔的作品却认不出来!老是高谈艺术唠叨个不停——其实是一窍不通!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老是不停地讲这个地方——恩德比,还有她们小时候在这里干什么,还有理查怎么样,提莫西怎么怎么样,萝拉又是怎么怎么样,还有其他所有的人。总是财源滚滚!总是享有最好的东西,你们不知道一个人重复讲这些有多乏味多烦人,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一天又一天,而你只能说‘噢,是的,蓝斯贵尼特太太’和”真的吗,蓝斯贵尼特太太?‘装作有兴趣的样子。其实是厌烦——厌烦——厌烦……而且没什么好期盼的……后来——一幅范米尔的画!我在报上看过有一天一幅范米尔的画卖了两千多英镑!”

  “你杀了她——惨无人道——就为了这两千英镑?”苏珊以无法置信的语气说“两千英镑,”白罗说,“足够一家茶馆的租金和设备……”

  纪尔克莉丝特小姐转身面向他。

  “至少,”她说,“还有你真的了解。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需要一笔资金。”她的声音随着她梦想的专注和强度颤动。“我想把它叫做‘椰树’。

  而且在茶单上画上小骆驼。偶而可以买到相当好的瓷器——外销退货品——不是白得可怕的那种实用品。我打算选在某一个有高雅的人士会光顾的高雅地区开张。我想过雷尔……或是契切斯特……我相信我能成功。“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沉思地又说:”橡木桌——和小篮形椅,红白条纹的椅垫……”

  有一阵子,这家永远不可能开张的茶馆,似乎比恩德比这维多利亚时代的坚固客厅还要真实……

  打破她的符咒的人是毛顿督察。

  纪尔克莉丝特彬彬有礼地转向他。

  “噢,当然。”她说,“马上。我不想制造任何麻烦,我确信,终究,如果我不能拥有‘椰树’,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所无谓了……”

  她跟他一起走出客厅。苏珊说,她的声音仍然颤抖着。“我从没想过一个——贵妇人般的凶手。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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