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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纪尔克莉丝特小姐的脸上没有警觉的迹象。安惠所先生确信如果柯娜曾经向她提过谋杀的事,她的脸上应该有警觉的表情才是。

  “他病了一段时间,我想,”纪尔克莉丝特小姐含糊的说,“尽管我得说,我听到他死掉时感到意外。他看起来那么强健。”

  安惠所先生很快地说:“你见过他——”

  “他来看蓝斯贵尼特太太的时候。我想想看——大概三个礼拜以前。”

  “他在这里过夜吗?”

  “噢——没有——只是来吃午饭。他来得相当意外。蓝斯贵尼特太太没料到他会来。我猜他们之间可能不合。她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她告诉我。”

  “不错,是这样。”

  “她相当不安——又见到他——也许知道他病得很重”她知道他病了?”

  “噢,是的,我记得相当清楚。因为我怀疑——只是在我自己心里,没说出来,你知道——亚伯尼瑟先生可能受了脑软化症的折磨。我有一个姑妈——”

  安惠所先生敏捷地引开她姑妈的话题。

  “是不是蓝斯贵尼特太太说了什么让你想起了脑软化症?”

  “是的。蓝斯贵尼特太太好像是说‘可怜的理查。莫提墨死掉一定让他一下子老了很多。他的话听起来相当苍老。幻想着什么迫害啦,还有什么某一个人想要毒死他啦。老年人都会变得那样’。就我所知,她说的对极了。

  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我的姑妈——深信她的佣人想要在她的食物里下毒,搞到后来她只吃煮蛋——因为,她说,你没有办法在煮蛋里下毒。我们常开她玩笑,不过如果换作是在现在,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蛋这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进口的,所以即使是用煮的也总是冒险。”

  安惠所先生对纪尔克莉丝特小姐姑妈的历险记充耳不闻。他非常不安。

  纪尔克莉丝特小姐终于静下来时,他说:“我想蓝斯贵尼特太太说那些话不太当真吧?”

  “噢,不,安惠所先生,她相当了解。”

  安惠所先生发现这句话也令他不安,虽然他所想的跟纪尔克莉丝特小姐的意思不太一样。

  柯娜·蓝斯贵尼特真的了解?不是那个时候,也许,但是稍后就了解了。

  她非常了解吗?

  安惠所先生知道理查·亚伯尼瑟并不衰老。理查的身体各项机能都还完全在他自己的控制之下。他不是那种会患任何一种迫害妄想狂的人。他是——如同他一向都是——一个头脑冷静的生意人——他的病并没有改变他。

  他会那样跟他妹妹说似乎是异常的现象。不过也许像小孩子一般精灵古怪的柯娜,听出了弦外之音,小心仔细的从理查·亚伯尼瑟实际上所说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安惠所先生心想,就各方面来说,柯娜一直都是个十足的傻瓜。她没有判断力,身心不平衡,而且只有小孩子般粗糙、幼稚的观点,不过她也有小孩子惊人神秘的窍门,有时候会一针见血让人相当震惊。

  安惠所先生没有在这条思路上继续下去。他想,纪尔克莉丝特小姐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他了。他问她是否知道柯娜·蓝斯贵尼特有没有留下遗嘱,纪尔克莉丝特小姐很快地回答说,蓝斯贵尼特太太的遗嘱在银行里。

  问完了这个问题,同时又作了一些进一步的安排之后他告辞离去。他坚持要纪尔克莉丝特小姐收下一小笔现金作为目前开支之用,告诉她他会再跟她联络,同时如果在她找到新工作之前她能留在原屋子里,他会感激她。纪尔克莉丝特小姐说,那真是一大方便,还有她真的一点也不神经质,不怕留在原屋子里。

  他无法逃避被纪尔克莉丝特小姐带着屋里屋外四处参观了一遍,还被介绍了挤在小餐厅里的皮尔瑞·蓝斯贵尼特的画作,那些画直看得安惠所先生心惊胆跳——大多是一些缺乏技巧却忠于实体的裸体画。他还被迫欣赏柯娜自己画的一些渔港小油画写生。

  “波尔贝罗,”纪尔克莉丝特小姐得意地说,“我们去年到那里,蓝斯贵尼特太太为它的美感到很兴奋。”

  安惠所先生看着从各个角度入画的波尔贝罗,同意她的说法,蓝斯贵尼特太太的确是热心的在画它。

  “蓝斯贵尼特太太答应把她的写生画留给我,”纪尔克莉丝特小姐渴望地说。“我很欣赏它们。这一幅的海浪真是栩栩如生,不是吗?即使她忘了,我也许可以留下一幅当纪念品吧,你觉得呢?”

  “我相信这是可以安排的,”安惠所先生亲切地说。

  他做了一些进一步的安排后离去,到银行去见经理,然后再去跟毛顿督察作一些进一步的商谈。

  5

  “这下可累坏了吧,”安惠所小姐既心疼又气愤的说。“你这一大把年纪实在不应该再这样。我倒真想知道,那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下你可真累倒了,不是吗?”

  安惠所先生柔和地说理查·亚伯尼瑟是他的老朋友。

  “或许是吧。可是理查·亚伯尼瑟已经死了,不是吗?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卷入跟你无关的事里,而且在那鬼火车里感染到要命的感冒。还有谋杀案!我真不明白他们找你干什么。”

  “他们联络上我是因为在那幢房子里有一封我要柯娜参加葬礼的信。”

  “葬礼!一个接一个的葬礼,这倒使我想起来了,另外一位宝贝亚伯尼瑟打过电话给你——提莫西,我想他是这样说的。从约克郡某个地方打来的——也是有关葬礼的事!他说晚一点会再打来。”

  那天晚上电话铃响起,是找安惠所先生的叫人长途电话。他接过电话,马上听到摩迪·亚伯尼瑟的声音。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提莫西情况糟透了。柯娜的事令他担心死了。”

  “那可想而知,”安惠所先生说。

  “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可想而知的事。”

  “我想也是。”摩迪的语气十分怀疑。“你是说那真的是谋杀?”

  (“是谋杀,不是吗?”柯娜说过。但是这次答案绝对是肯定的,毫无怀疑的余地。)

  “不错,是谋杀。”安惠所先生说。

  “用一把手斧,报上这样说的?”

  “不错。”

  “在我看来似乎不可思议,”摩迪说,“提莫西的妹妹——他的亲妹妹——竟然会被人用手斧谋杀掉!”

  在安惠所先生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提莫西的生活圈子是那么远离暴力范围,不禁令人觉得他的亲戚应该也是这样才对。

  “恐怕得面对现实,”安惠所先生和善地说。

  “我真的非常担心提莫西。那对他可真不好!我现在已经把他弄上床了,但是他坚持要我说服你上来看他。他想知道的事太多了——有没有侦查庭,谁应该参加,还有侦查庭过后多久才能举行葬礼,还有在什么地方举行,还有费用要动用什么基金,还有柯娜有没有表示过要火葬或什么意愿,还有她有没有立遗嘱——”

  安惠所先生打断她的话,免得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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