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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平静地宣布,“此前,”她接着说,“我是亚特兰蒂斯(传说中的岛屿)的女祭司。”

  梅杰·里德尔在椅子上动了动。

  “呃——嗯——非常有趣,”他说,“好吧,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我想就这些了。非常感谢。”

  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站起来,抚平她的东方式长袍。

  “晚安,”她说。然后,她的观点转向梅杰·里德尔身后的某处,“晚安,杰维斯,亲爱的。我希望你会来,但我知道你不得不留在这儿。”她又解释道,“你必须留在这儿二十四小时以上,之后才能自由地活动和交流。”

  她飘然离去。

  梅杰·里德尔以手抚额,“嘘,”他低声说,“她比我想像的还要疯癫得多。她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吗?”

  波洛沉思着摇摇头,“不,不,我的朋友。有意思的是,正如雨果·特伦特先生无意中向我提到的,在那些纷乱的幻想当中,偶而会有一些明智之见。她对我们提到了林加德小姐的老练圆熟,说她避而不涉及不受欢迎的先人。相信我,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绝不傻。”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这次变故中的某些事情我不喜欢。不,我一点也不喜欢。”

  里德尔好奇地看着他。

  “您是指自杀的动机?”

  “自杀——自杀!全都错了,我告诉您,是逻辑上的错误。谢弗尼克-戈尔是如何看待他自己的?看成一个巨人,绝顶重要的人物,看成世界的中心!这样一个人会毁灭自己吗?肯定不会。他更像是会毁灭他人——那些可怜如蝼蚁一般,竟敢惹恼他的人……他或许把这个当成是必要的——甚至神圣的?可是自我毁灭?这样的一个自我的毁灭?”

  “您说得都对,波洛。但证据确凿充分。门锁着,钥匙在他自己口袋里。窗户关死了,我知道这些事只在书里发生——而我还从未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还有别的吗?”

  “是的,还有。”波洛坐在一把椅子上,“我在这儿,我是谢弗尼克-戈尔。我坐在我的桌前。我决定杀死自己——因为,我们假设一下,我发现了一桩有辱家族名誉的可怕事件。这并不令人信服,但也足够了。”

  “Ehbien(法文,意为:然后。),我怎么办?我在一张纸上写下‘SORRY’(对不起)几个字。是的,很有可能。然后我打开桌子抽屉,取出我放在那里的手枪,装上子弹,如果它没装的话,然后——我向自己开枪吗?不,我先把我的椅子转过去——这样,我还朝右侧倾斜一点儿——这样,然后才把手枪对准我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波洛从椅子上跳起来,来回踱着步子,问:

  “我问您,这合情理吗?为什么要把椅子转过去?如果,比如说,墙上那个地方有幅画,那么,是的,或许能得以解释,一个快死的人也许他希望在世上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某一幅画像,但是窗帘——ahnon(法文,意为:啊不。),这不合情理。”

  “他也许想看看窗外,最后看一眼他的领地。”

  “我亲爱的朋友,您的说法难以服人。事实上,您知道这毫无意义。八点过八分天已经黑了,而且窗帘都放下来了。不,一定还有别的解释……”

  “据我看只有一种解释,杰维斯·谢弗尼克-戈尔疯了。”

  波洛不满意地摇着头。

  梅杰·里德尔站起来。

  “来吧,”他说,“让我们去见见在场的其余的人。我们或许能得到些什么。”

  在与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经过一场面对面的艰难交谈之后,梅杰·里德尔发觉与福布斯这样精明的律师相处非常轻松。

  福布斯先生言辞谨慎,滴水不漏,但他的回答总是切中要害。

  他承认杰维斯爵士的自杀令他极为震惊。他从未想到过杰维斯爵士这种类型的人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对其行为的原因一无所知。

  “杰维斯爵士不但是我的主顾,而且还是老朋友。我从孩提时代就认识他了,应该说他总是在享受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福布斯先生,我必须请您非常坦白地讲,您不知道杰维斯爵士生活当中任何焦虑或伤心的秘密吗?”

  “不,他很少焦虑,像大多数人那样,但他仍然有严肃认真的品性。”

  “没有病痛?他和妻子之间没什么问题?”

  “不,杰维斯爵士和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相爱至深。”

  梅杰·里德尔说:

  “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显然持有某种奇特的观念。”

  福布斯先生笑了——一个宽容的、男人式的微笑。

  “女士们,”他说,“一定要给她们留有幻想的权利。”

  警察局长继续问:

  “您管理着杰维斯爵士的所有法律事务?”

  “是的,我的公司,福布斯、奥格尔维和斯潘斯,一百多年来一直为谢弗尼克-戈尔家族服务。”

  “谢弗尼克-戈尔家族是否有过什么丑闻?”

  “我实在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波洛先生,请您把给我看过的那封信让福布斯先生看一下好吗?”

  波洛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欠身把这封信交给福布斯先生。

  福布斯先生读了信,眉毛扬了起来,“一封非比寻常的信,”他说,“我现在明白您的问题所在了。没有,据我所知,没有任何理由去写一封这样的信。”

  “杰维斯先生没有对您提及此事?”

  “根本没有。我必须说我很奇怪他没这样做。”

  “他总是信赖于您?”

  “我认为他很信任我的判断力。”

  “那您对这封信所指有何想法?”

  “我不愿做任何不负责任的猜测。”

  梅杰·里德尔很欣赏这一巧妙的回答。

  “现在,福布斯先生,也许您会告诉我们杰维斯爵士如何安排他的遗产?”

  “当然,我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对他妻子,杰维斯爵士留下六千英镑年金,记入财产账下。还可以在杜沃尔府邸或朗德斯广场的房产中任选一项。当然还有几件遗赠品,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剩下的财产归他的养女,鲁思,条件是,如她结婚的话,她丈夫要改姓谢弗尼克-戈尔。”

  “什么也没留给他外甥,雨果·特伦特先生?”

  “有的。一笔五千英镑的遗赠。”

  “我以为杰维斯爵士是个富有的人?”

  “他非常富有。除了地产之外他还有一大笔私人财产。当然,他不像从前那么富有了。实际上所有投资收益都很紧张,而且,杰维斯爵士还在一家公司损失了一大笔钱——伯里上校说服他在‘特殊合成橡胶代用品’公司投入了很大一笔钱。”

  “不是明智之见?”

  福布斯先生点点头说:

  “退伍军人在买卖交易上是损失最惨重者,我发现他们的轻信远远超过那些寡妇——事实上的确如此。”

  “然而这些不走运的投资没有严重影响到杰维斯爵士的收入?”

  “噢,没有,不算严重,他依然是个非常富有的人。”

  “这份遗嘱什么时候立下的?”

  “两年以前。”

  波洛低语道:

  “这个安排,似乎对雨果·特伦特先生,杰维斯爵士的外甥不太公平啊?不管怎样,他也是杰维斯爵士最近的血亲。”

  福布斯先生耸耸肩,“一个人不得不考虑到他家族的历史。”

  “比如……”

  福布斯先生显得有点不愿意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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