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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马普尔小姐要见您,”格丽泽尔达说,将她的头伸进门来。“她送来一张语无伦次的便条——全是蜘蛛网似的字迹和着重线。大部分我都认不清。显然,她自己不能离开家。

  赶快过去看看她,看是怎么一回事。我的那些老太太一会儿就来,我也会去的。我讨厌老太大,她们给你讲她们的腿病,有时候还坚持要让你看。今天下午进行审理真是太好了!省得去看唱诗班俱乐部的板球比赛了。”

  我匆匆走着,心中苦苦思索马普尔小姐要我去的原因。

  我发现马普尔小姐有点慌张。她面色涨红,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侄儿,”她解释说,“我的侄儿,雷蒙德·韦斯特,那位作家,他今天来了。好一阵慌乱呀。我得自己照管每一件事。您不能指望一个女佣会适当地铺床,当然,我们今晚得吃一顿肉餐。男人们需要这样多的肉,不是吗?还有饮料——家里当然得有一些饮料,还有吸管。”

  “如果我能做点什么——”我开口说道。

  “哦:您真好。但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足够的时间。

  他带来自己的烟斗和烟,我很高兴,因为这省得我去了解,该买哪种烟才合他的口味。但也很遗憾,因为要很长时间烟味才会散去。当然,我每天清晨打开窗户,让烟味散净。雷蒙德起床很晚,我想作家常常是这样。我想,他写的书构思精巧,不过人们其实并不像他虚构的那样令人不快。聪明的年轻人对生活的了解很肤浅,您说是吗?”

  “您愿意带他到牧师寓所来吃饭吗?”我问道,仍然摸不透我为什么被叫来。

  “喔!不,谢谢您,”马普尔小姐说。“您太好了!”她又说了一句。

  “我想,您要见我——呢——是有什么事吧?”我终于脱口而出。

  “喔!当然。在这一阵激动中,我忘了这件事了。”她突然停止了讲话,冲她的女佣喊道:“埃米莉——埃米莉。不是这些床单。是饰有交织字母的那些,别放得离火太近。”

  她关上门,然后踮着脚尖走回到我的跟前。

  “是昨夜发生的一件很稀奇的事,”她解释说,“我想,您会愿意听的,尽管目前这件事不能说明什么。我昨夜没有睡意——为这件伤心事纳闷不己。于是我起床,看着窗外。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我看着她,想知道究竞。

  “格拉迪斯·克拉姆,”马普尔小姐一字一顿地说,“千真万确,带着一只手提箱走进森林。”

  “手提箱?”

  “这难道不是很反常吗?她在半夜带着手提箱进森林干什么?”

  “您瞧,”马普尔小姐说,“我敢说这与谋杀无关。但这是件奇特的事。刚好在目前情况下,我们都感到必须注意奇特的事。”

  “太惊人了,”我说,“她准备——呃——碰巧要到墓地睡觉吗?”

  “无论如何,她没有,”马普尔小姐说,“因为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她回来了,手提箱却没带回来。”

  审理于那天(星期六)下午两点在‘蓝野猪’旅馆进行。

  不用说,这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在圣玛丽米德至少有十五年没发生谋杀案了。像普罗瑟罗上校这样的人在牧师寓所的书房被谋杀,更是村民们很少遇到的令他们惊诧不已的事。

  我不愿听的各种各样的议论飘进了我的耳朵:

  “牧师来了。相当苍白,不是吗?我吃不准他是否也插手了。毕竟是在牧师寓所干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当时正在走访亨利·艾博特呢。”“哦!但他们确实说他和上校吵架了。玛丽·希尔来了。瞧,她摆出那副架子,不就是在那儿干活儿呗。别吵,验尸官来了。”

  验尸官是我们邻镇马奇贝纳姆的罗伯兹医生。他清清喉咙,抬抬眼镜,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

  重述一遍所有的证据只会令人乏味。劳伦斯·列丁为发现尸体作证,并确认手枪属于他。他确信,他在案发前两天即星期二见过手枪。枪放在他住所的架子上,而住所的门习惯上是不锁的,普罗瑟罗太大作证说,她最后一次看见丈夫,是大约六点差一刻他们在村于路上分手的时候。她同意稍后到牧师寓所叫他。大约六点过一刻,她沿后面的小路从花园的大门到了牧师寓所。她没有听到书房有什么声音,以为房间是空的,但她的丈夫可能正坐在写字台旁,那样的话,她就看不到他了。就她所知,他的健康和精神状况是正常的。她没有听说有哪个对他怀恨在心的仇人。

  然后是我作证,讲述我与普罗瑟罗约会和被电话叫到艾博特家去的情况。我叙述了我怎样发现尸体,叫来海多克医生的经过,“克莱蒙特先生,有多少人知道普罗瑟罗上校那天傍晚要来见您?”

  “我想,有许多人。我妻子知道,我侄儿知道,并且,那天早上我在村于里碰见他时,他本人也提到这件事。我想,有好些人都可能偷听到他的话,因为他有点聋,讲话的嗓门大。”

  “那么,这是件人人皆知的事了?任何人都可能知道?”

  我说是这样”海多克接着作证。他是个重要证人。他仔细地、内行地描述了尸体的外形和道枪击的准确部位。按他的判断,死者大约在六点二十分至六点三十分道枪击——肯定不会晚于六点三十五分。那是最大的时限。他肯定这一点,并强调这一点。不存在自杀的问题,枪击处不可能是自己施加的。

  斯莱克警督的作证谨慎而简短,他讲述了他接到通知和看到尸体时的现场。他出示了那封信,还叫大家注意信上的时间——六点二十分。还有闹钟。不言而喻,可以假定死亡时间是六点二十二分。警督什么也没有漏掉。后来,安妮·普罗瑟罗告诉我,警督认为她到牧师寓所的时间稍稍早于六点二十分。

  后一位证人是我们的女佣玛丽,看来她是个有点粗暴的证人。她没有听到什么,也不想听到什么。好像来看牧师的先生们通常是不会被枪杀的。他们不会。她有自己的话儿要照料。普罗瑟罗上校正好在六点过一刻到的。不,她没有看钟。在她引他进屋后,他听到教堂的钟响了。她没有听到任何枪声。如果有枪声的话,她会听到的。哦,当然,既然先生被发现遭人枪杀,她知道一定有枪声的——但仅此而已。她没有听到枪声。

  验尸官没有再就此追问。我意识到,他与梅尔切特上校配合默契。

  莱斯特朗兹太太也传唤来作证,但她出具了一份经海多克医生签字的证明,说明她因病不能到场。

  还有最后一个证人,一个有点蹒跚的老太婆。照斯莱克的说法,她是为劳伦斯·列丁“料理家务”。

  向阿切尔老太大出示了手枪,她认出就是在列丁先生的卧室里看到的枪,那枪“放在书柜上,随便放在那儿。”她在案发那天最后一次看到枪。是的——在回答进一步的问题时她说——她确信星期四午餐时间枪还在那儿。她离开时是一点差一刻。

  我记得警督告诉我的话,不由得有点惊奇。他询问她时她记忆模糊,而现在却对枪的事相当肯定。

  验尸官用一种平静的态度宣布审理结束,但语气却非常坚定。几乎立刻就作出了裁决:

  由未知的个人或数人进行的谋杀。

  当我走出房间时,看到一小群年轻人,他们有着明亮而机敏的眼睛,外表上也有些相像。他们中的几个人,我觉得面熟,因为过去几天他们老在牧师寓所周围转悠。我为了脱身,折回到“蓝野猪”旅馆,幸好碰到那位考古学家斯通博土。我也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了他。

  “那些个记者,”我简短而明确地说,“您能帮我甩掉他们吗?”

  “噢,没问题,克莱蒙特先生。跟我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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