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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倒也不尽然,我只是东挑西选,然后再把它想出一个道理来。”

  “哦?”

  “我还有一些朋友,一些具有真知灼见的朋友。当然他们不是聋得像石头一样,就是半个瞎子,要不然就是一脚跨到棺材里,至少都已经不是能挺着脊梁走路的老年人。可是,我们的某些部分仍在活动,而且效果更好,例如,这里吧,”她拍拍自己覆盖着小心梳理的白发的头部。“我们发现目前的情形颇值得警惕,而且有些人意气非常消沉,情况比以前严重。这只是我们观察的许多结论之一。”

  “不是一向都是这样子的吗?”

  “外表上是大同小异,可是他们用消极代替了积极,这是我们从外围观察的结论,而你这个身在其中的人,应该可以知道那种一团糟的情形。最近我们又得到一个结论,好像有某些行动在展开,而且有人在操纵。这其中一定有不少危险的陷阱存在,这股暗流正在秘密地蠢动着,并不只是我们这一个国家,而是同时在许多国家进行。

  “每个国家都有一股新的秘密武力,都是一些视赴汤蹈火为常事的年轻人所组成的,这就是危险的地方。这些人愿意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不幸的是,他们也未经大脑深思就胡乱相信,只想改变他们所不满的现状。他们不但没有创造性,还有很深的破坏性。有创造性的年轻人写诗著书,也许作曲画画,把他们一部分的乖戾情绪发泄在疏导性的活动里,他们就不会有问题。可是一旦人们为了破坏而破坏,而且从其中得到那种变态的乐趣时,魔鬼就有机可乘地把他们导向错误的方向。”

  “您一直说‘他们’,指的到底是谁?”

  “但愿我能知道,我也很希望了解真相呀!”玛蒂达姑婆说,“我们要有任何具体的结论,我会告诉你的。然后,也许你可以采取什么行动。”

  “可惜,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事实上也没有必要让人相信,而且最好还是免开尊口为妙。现在的人都不可信任,尤其是那些当政的人,或与政府有关的,或运气不好就想选个什么来当当的政客。现代的政客,根本没有时间来关心天下的事,他们只着眼在自己的家乡,自己的选区,到目前为止,捐款盘上的东西还够他们花用。他们脚踏实地做了他们相信对地方有益的事,但当人们不再满意时,他们惊呆了。他们不能觉察自己的落伍,反而开始以谎言来欺骗大家,终于使人们产生一种印象,就是:政治家认为他们有说谎的天赋权利。这种情形的变化,其实并不久,大约开始于包德温先生那次著名的谈话。他提到:假如说了实话,就会失去选票。连首相都有这种想法!还好,老天爷垂爱,我们还有几个好人,虽然很少。”

  “您建议应该怎么改善呢?”

  “你要问我的意见?我的没错吗?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快九十岁了吧?”她的侄孙提醒她。

  “才没有那么老呢!”玛蒂达姑婆有点不悦地说,“我像九十岁了吗?”

  “才不呢,您看起来像个六十六岁的富态老佛爷。”

  “这还差不多,虽然不是真话。假如我能从我的那些退役的海军上将、陆军将领,甚至是空军元帅那儿得到一些内幕消息——他们也还有朋友,而且经常聚会——也许我们可以分析出一点端倪来。嗯,‘年轻的齐格飞’,目前我们需要线索来探察这句话的涵义。我不知道这是代表一个人?一句暗号?一个组织的名称?一个新出世的弥赛亚?或者只是个热门歌星。可是这句话的确掩护着某些事——嗯,这幕戏不是也有一段主题音乐吗?我把华格纳都请上阁楼去了——,”她暗哑的声音哼出一小段几乎无法辨识的旋律。“齐格飞的号角响彻四方,对不对?你干嘛不去弄架录音机呢?然后把这一段音乐录进去。”她用眼镜盒子敲着旁边的小几。“我们可能会误打误撞地触动某个人心灵深处的秘密,而诱使他说出点什么来。甚至使他们认为你是同路人而让你进入他们的组织,那么我们就知道了。”

  “您的点子的确非常高明。”史德福钦佩地说。

  “到我们这种年纪,除了出点子外,还能做什么?”老姑婆说,“我们既不能到处逛,也不能出门去聊天,连到花园莳花散步都有问题。只能坐在椅子上,想一点什么奇怪的东西。再过四十年,你就知道这种滋味了。”

  “您刚刚说的一件事,使我很感兴趣。”

  “只有一件?”玛蒂达姑婆说,“比例很少,不是吗?亏我讲了半天。是哪一件?”

  “您说我可能误打误撞地给某个人一种特别的印象,这可能吗?”

  “这可能是一条路,到时候就凭你的判断去认清好人与坏人,然后设法去发觉其中的秘密。你要学着去渗透,然后挖掘,就像一只死亡甲虫一样。”她谨慎地说。

  “所以我就必须要在晚上吱吱地叫,以宣布某些人的死亡罗?”

  “事情总要这样做。我们的东厢就有一只这样的死亡甲虫,把它清除掉还得花不少钱。你想把这个世界弄清洁也要很高的代价。”

  “比请个灭虫公司要花更多的钱倒是真的。”史德福·纳宇说。

  “这倒没关系,”玛蒂达姑婆说,“人们并不在乎金钱花费的多少,只要能使他们真正的动心。就像购买东西一样,又好又便宜的东西,反而令他们怀疑。这是天下人的通病,并不只是我们。我是说,现在的我们和过去并没有区别。”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是一群能做大事的人,我们能打下一个大帝国,可是我们并不擅长于经营,终于我们能体会大帝国并非绝对的需要。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洛比使我相信这个道理。”

  “‘洛比?’有点耳熟。”

  “洛伯特·修翰。一个很老的朋友,右半身已经不能动了,可是还能说话,借着助听器也能听得很清楚。”

  “他原来还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生化学家,也是您的一群‘密友’之一?”

  “我们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很喜欢在一起谈话。”

  “哪来那么多话呀?”

  “当然,我们并不同行,我的数学一向鸦鸦乌,还好我们小的时候,女孩并不要高分的数学来参加会考。洛比就是一个数学天才,大概四岁时,就有很好的表现。他也很爱说话,因为我很幽默,经常能使他开怀大笑,所以他最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也是一个好听众,而他的言论也确有许多独到之处。”

  “您也一样,所以我会很喜欢来看您,来向您请教一些解决困难的方法。您的思考一向都是指导我前进的明灯,每当想起您的话,总觉得非常温暖。尤其这一件事,您还有很多可以告诉我的,可是——”

  “我的孩子,时间还没到。不过,我会把这件事牢记在心头。随时让我知道你进行的程度,你下星期要到美国大使馆去参加一次宴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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