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他们来到巴格达 | 上页 下页
二〇


  “现在,各位请吧,”那位漂亮的托儿所教师般的空中小说道,“上飞机吧。从这边走。请大家尽可能快一点走。

  她的神态意味着,这许许多多动作迟缓的孩子一直在让耐心的大人们等着他们。

  乘客依次走向机场。

  那架巨型飞机停在机场上,发动机的隆隆响声如同巨大的狮子吃得心满意足的时候发出的吼声。

  维多利亚和一名乘务员搀着柯里普太太登上飞机,安置她坐下。维多利亚的座位靠着通道,紧挨着她。直到把柯里普太太很舒适地安置好了,给她系好了安全带,维多利亚才腾出空来看看周围,这时,她看到那位大人物就坐在她们前面。

  机舱门关上了。几秒钟后,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慢慢地滑动起来。

  “我们真要起飞了,”维多利亚欣喜若狂地想道,“哎哟,多吓人呀!如果飞机压根儿离不开地面怎么办?真的,我真不知道它怎么能离开地面!”

  飞机似乎在机场上滑行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接着慢慢地转了个弯儿,又停下了。发动机开始咆哮起来。乘务员开始散发口香糖,麦芽糖,还有棉花。

  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震耳欲聋。然后,飞机再次向前滑行,开始时比较缓慢,接着越来越快──沿着跑道向前冲去。

  飞机的速度加快了,但是平稳得多了,没有刺耳的声音,也不颠簸了,飞机离开了跑道,掠过地面向上爬高,又转了过来,飞过停车场和大路,继续爬高,越来越高了”。一列火车在下面喷着一团团的浓烟,看上去小得可笑,房子小得象玩具娃娃的房子,街上行驶的汽车象玩具汽车那样小飞机继续爬高。突然,下面的大地变得毫无趣味了,看不到人,看不到生命的存在——只不过是一幅上面有线条、圆圈和斑斑点点的很大的平面地图。

  飞机机舱内,人们解开了安全带,点起了香烟,翻开了杂志。维多利亚进入了一个斩世界——这个新世界有若干英尺长,可只有几英尺宽,居住着二、三十个人。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又从小窗往外看去。在她下面是白云,好象是用白云铺成的松软大路。飞机沐浴在阳光之中。白云下面的某处是她在此以前所了解的世界。

  维多利亚振作了一下精神,因为这时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正在说话。维多利亚把棉花从耳朵里取出来,朝她弯过身去,专心地听她说话。

  在她前面的座位上,鲁波特爵士站起身来,摘下他那宽沿的灰毡帽,挂在衣帽钩上,把斗篷上的帽子戴在头上,便开始休息了。

  “高傲的傻瓜,”维多利亚想道。她这种偏见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柯里普太太打开一本杂志,摆在面前专心致志地读着。有时,当她用一只手翻页时,杂志掉在地上,她便用胳臂肘碰碰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往周围看了看,觉得空中旅行实在是太单调了。她打开一本杂志,一眼便看到一个广告,上面写道:“你想要提高你的速记打字效率吗?”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便合上杂志,靠在椅背上,开始想念起爱德华来了。

  飞机在暴风雨中在卡斯泰尔·本尼托机场降落。这时,维多利亚感到有点不舒服。她花费了全部精力来完成对她的雇主应尽的职责。她们冒着大雨乘车来到了招待所。维多利亚注意到,那位仪表堂堂的鲁波特爵士,由一位身穿制服、佩戴参谋人员红色领章的人接走了。他们匆忙地登上一辆参谋部门的汽车,开往的黎波里塔尼亚的一位大人物的公馆去了。

  招待所给她们分配了房间。维多利亚帮助柯里普太太梳洗完毕,换上晨衣,然后让她在床上休息,到吃晚饭时再起床。维多利亚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合上双眼,不再在飞机上受那忽起忽落的颠簸之苦,感到十分庆幸。

  一个小时之后,她睡醒了,身体恢复了,精神也好了,又去照料柯里普太太。这时,一个神态十分高做的空中小姐告诉她们,汽车已经准备好了,马上送她们去吃晚饭。晚饭后,柯里普太太和几个旅伴聊了起来。身穿鲜艳格子衣服的那个人显然已经对维多利亚产生了好感,并且花了很长时间给她讲述制造铅笔的全部过程。

  后来,她们乘车回到了住处,并且得到简短的通知,次日早晨五点半必须做好出发的准箭。

  “我们还没逛够的黎波里塔尼亚呢,是不是?”维多利亚有点扫兴地说,“坐飞机旅行总是这样子吗?”

  “啊,是的,我想情况就是这样吧。他们就是这样粗暴地清早就让你起床,然后,往往叫你在机场等上一两个小时。唉,有一次在罗马,我记得他们三点半就把我们叫醒了,四点钟到餐厅吃早饭,然后就在机场上等着,一直等到八点钟飞机才起飞。不过,倒是有一样好处,他们一直把你送到目的地,路上就不再耽误了。”

  维多利亚叹了口气。她倒是很愿意旅途中在这里停停,那里停停,因为她想要见见世面。

  “亲爱的,你知道吗?”柯里普太太兴奋地继续说,“你知道那位挺有意思的人是什么人吗?我是说那位英国人。就是他把人们搞得忙忙乱乱,大惊小怪的。我打听到他是谁了。他就是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就是那位伟大的旅行家。你当然听说过这个人啦。”

  是的,维多利亚现在想起来了。大约半年之前,她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几幅照片。鲁波特爵士是个中国问题的高级权威人士,是到过西藏的少数人之一,而且还参观过拉萨。他还穿越过库尔德斯坦和小亚细亚的人迹罕至的地区。他的书籍发行量很大,因为他的笔锋生动活泼,引人入胜。即使他十分明显地为个人做宣传,那也是有充足理由的。他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不正当的要求。这时维多利亚想起来了,这种带帽于的斗篷和阔边的平顶帽是他自己有意选择的式样.

  “这真令人激动,是吧?”柯里普太太斜卧在床上,带着猎狮人的那种热情问道.这时,维多利亚给她重新盖了一下被子。

  维多利亚表示同意说,这是令人十分激动的。但是她自言自语地说,她喜欢鲁波特爵士的书,胜于喜欢他本人。因为她觉得,他正象孩子们所说的,是个“牛皮大王”。

  第二天早晨,她们如期出发了。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维多利亚仍然为没有在的黎波里塔尼亚玩够而感到遗憾。不过,飞机将会在午饭时间准时到达开罗,次日早晨才起程去巴格达,所以,她至少下午可以稍微看一下埃及。

  飞机在大海上空飞行,但是白云很快遮住了她们下面的蓝色水面。维多利亚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她前面的鲁波特爵士早已进入了梦乡。斗篷上的帽子从头上垂到后面,他头朝前垂下,不时地点点磕磕。维多利亚有些高兴地看到,他脖子后面长了一个疖子,那个疖子刚刚开始肿大起来。她这种高兴情绪中包含着某种恶意。她为什么对鲁波特爵士长个疖子感到高兴,实在很难解释——或许是因为,这个疖子使得这位伟大的人物看起来比较象个普通的人,也会有三灾八难吧。他毕竟和其他人一样,也会出现肉体上的一些毛病。人们或许会说,鲁波特爵士保持着威严高傲的气派,而且对同行的旅客根本未予注意。

  “我真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啦!”维多利亚自己琢磨着。答案是十分清楚的。他是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是位著名人士。而她则是维多利亚·琼斯,一名无关紧要的速记打字员,没有丝毫价值。

  一到达开罗,维多利亚就和汉密尔顿·柯里普太太一道吃午饭。柯里普太太说她打算睡午觉,到六点钟再起床,建议维多利亚去看看金字塔。

  “我给你租了一辆汽车,琼斯小姐,因为我知道,由于货币制度的关系,你在这儿不能兑换钱。”

  维多利亚根本没有什么钱可以兑换,对此当然十分感激,因而很自然地说了几句感激话。

  “哎,这算不了什么。你对我一直都非常非常好。而且带着美元旅行,什么事情都容易办。基特金太太——就是那位带着两个聪明该于的太太-一也非常愿意去。所以我建议你和她一块儿去——不知道你觉得合适不合适?”

  对维多利亚来说,只要能见见世面,不论怎么安排都会合适的。

  “太好了,那么你就立刻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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