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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也好,做点火腿三明治什么的。”

  “要不要蛋和起司?对了,还有一罐内酱-一已经放好久,应该吃掉了。”他的提议有点不客气;但是两便士说:

  “好吧,就这样。”

  “有信的话,要不要转给你?”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两便士说。

  “是,”爱伯特应道。

  爱伯特最让人感到舒服的一点,就是告诉他什么他都接受,用不着多费唇舌解释。

  他走开之后,两便士又开始她的计划——她现在的目标,是找一次需要戴帽子和穿好鞋的社交应酬。不幸的是,她所开出来的两条路线完全不同——一个是在南方参加的婚礼,另外一个是在东安姬拉。

  要是她能再多回想起一些当时的情景就好了……她坐在火车右侧。在那条小河之前,她先看到什么?——树林?田野?还是远方的一个小村落?

  她用力打住思潮,皱眉抬起头。爱怕特又回来了,其实她此刻真懒得听爱伯特的任何话——

  “怎么?又有什么事?爱伯特。”

  “要是你明天整天都不在——”

  “可能后天也不在——”

  “那可不可以放我一天假?”

  “喔;当然可以。”

  “因为伊丽莎白出疹子;安莉猜是麻疹——”

  “喔,天哪,”蜜莉是爱伯特的太太,伊丽莎白是他最小的孩子,“所以蜜莉要你回家?当然可以。”

  爱伯特住在两条街外一栋干净的小房子。

  “那倒不是,她很忙的时候,总希望找别在家,免得越帮越忙。不过我可以把其他孩子带走,免得碍事。”

  “当然,我想你们一定把她隔开了吧。”

  “喔,最好让他们统统出疹子,查理出过了,珍也是。无论如何,我可以休假吗?”

  两便士向他保证设问题。

  她潜意识中似乎有什么思想在蠢蠢欲动。一个快乐的期望——承认什么-一麻疹,对,麻疹,是跟麻疹有关的事。

  可是河边那栋屋子怎么会跟麻疹有关呢?

  对了!安西亚。安西亚是两便士的教女——安西亚的女儿珍还在学校念书——刚上第一学期——学校要颁奖给她。

  安西亚就打电话给两便士——她两个较小的孩子正在出麻疹,家里没人照顾,要是没人去学校,珍一定很失望,两便士能不能——?

  两便士当然说可以,其实没什么事要她做;她只要到学校去,带珍吃顿午餐,然后再回到运动会中,观赏一下活动,这时,一切都非常清晰地回到她脑中,就连她当天穿的衣服也历历如绘地映在眼前。一件印着玉米花图案的夏季她是在回程中看到那栋房子的。

  去的时候,她一直沉浸在刚买的一本杂志中,可是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书可看了,所以她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她觉得一天活动下来已经使她疲倦不堪,脚也异常疼痛,就踢掉鞋子睡了一觉。

  她醒来时,火车正沿着一条河行驶。眼前有时是长满绿树的乡间,有时经过一座小桥,有时是婉蜒的羊肠小道、遥远的牧场——但却没有村落。

  火车毫无理由地慢了下来,可能是看到什么信号,最后停在一座小拱桥边,河流另外一端就显那栋房子——两便士一眼就觉得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迷人的房子——安详、平静在黄昏的金色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附近没有丝毫人影——就连狗或家畜都没有。“改天我一定要再来仔细打听这栋房子。我喜欢住这种房屋。”

  这时,火车又猛然跳动一下,缓缓向前驶去。

  “我要看看下一站的站名,也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可是她没有找到适当的站名。这段时期;铁路局正在多方改建——小火车站不是被关闭就是被拆掉,月台上长满了野草。火车一直向前开了二三十分钟,都没有可资辨识的标志或特点。只有一次两便士看到远方有个教堂的尖顶。

  后来又经过一些工厂——有高高的烟囱——再接下去又是厂阔的田野。

  两便士心想:那栋房子就像个梦一样!说不定真的是我在做梦。我想我不会再来找它——太困难了。而且很可惜——也许——

  也许有一天我又会意外碰上它!

  于是——她就这么忘了那栋房子——一直到墙上一幅画再度唤起她尘封的记忆。

  现在——真该多谢爱伯特不经意的一句话——她总算结束了找寻的工作。或者说,她准备展开搜寻的工作。

  两便士挑出三份地图、一本游览指南;和一些其他附件。

  她已经大略知道自己目标的方向所在,她在地图上珍的学校画了个大十字——是一条通往伦敦的主要干道的支线,当时她正在火车上睡觉。

  最后她把所要找的范围画了出来——米尔却斯特以北,贝辛市场东南。那是个小镇,但却是相当重要的铁路换车站,可能在沙尔伯若以西。

  明天一早;她就开车出门。

  她起身走向卧室,再仔细看看壁炉上的画。

  对,没错;这就是她三年前从火车上看到的那栋房子,她希望改天能再看看的房子——

  “改天”已经到了——就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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