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 | 上页 下页


  “雪拉,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柯尔曼先生说,“但是,总是喜欢责备人。”、

  我们的车子开出城外,不久,就来到绿油油的麦田当中的一条道路,这条路崎岖不平,有很多土坑。

  大约半小时之后,柯尔曼先生指指我们前面河岸边一个大的土丘说:“亚瑞米亚古丘。”

  我可以看到一些黑黑的小人,像蚂蚁似的走动着。

  当我望过去的时候,他们突然一齐由那小丘的边上跑下来。

  “费多斯,”柯尔曼先生说,“是下班的时候了。我们在日落以前一小时下班。”

  考察团的房子在河那边不远的地方。

  司机将车子绕着一个墙角开过去,颠颠簸簸地驶过一个非常窄的拱门,我们就到了。

  那房子是围着一个庭院造的。原来只占据庭院的南边,东边是一些不重要的附属建筑物。考察团在另外两边续建了一些房子。因为这房子的平面图到后来有特别重要的参考价值,我在这里附加一个粗略的图样。

  所有的房间,门都对着庭院开,窗户大多也是如此——例外的是原来南边所建的房间,那一边的房子也有向外面田野开的窗户。不过,这些窗户都由外面装上铁栅,在西南角上有一个楼梯,通到一个有长栏干的屋顶,同南边的建筑一样长,而且比其他三面的建筑都高。柯尔曼先生领我走过庭院东边,然后绕到一个占据南边中心的,没门的柱廊。他推开柱廊一边的门,于是我们就走进一个房间。那里已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茶桌坐着。

  “都都!(模拟汽车喇叭声,意谓再见,有开玩笑之意——译者注)”,柯尔曼先生说,“这位是‘莎蕊·甘普!(Sairey Gamp,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狄更斯小说《马丁·洽兹尔米特》里一位爱撑布伞的护士——译者注)。”

  坐在桌子头上那位太太站起来欢迎我。

  于是,我初次见到露伊思·雷德纳。

  5

  我不妨承认:我见到雷德纳太大的第一印象是大吃一惊。当我们听到别人谈到某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想象那个人的样子。我的脑筋里有一个牢牢的印象,以为雷德纳太太是一个揭发的、老是感到不满足的那一种女人,一种神经质的人,总是非常神经紧张。还有,我也预料到她是——啊,坦白地说——有点儿庸俗的。

  她丝毫不像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首先,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皮肤很白。她不像她的丈夫,并不是瑞士人,但是照她的样子看来,也许是的。她有那种不常见的,斯堪的纳维亚式的金发白肤的特征,她已经不年轻了,我想,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她的面色有些憔悴,金黄的头发夹杂一些灰发。不过,她的眼睛是很可爱的。就我见到的而言,那种眼睛是唯一可以用“紫罗兰色”这种字眼来形容的,她的眼睛很大,下面隐约地有些暗影。她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假若我说,她有一种极疲乏的神气,可是同时又显得非常充满活力,这话听起来仿佛是胡说八道一但是,那就是我的感觉。我也觉得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端庄的妇人。这就很了本起了——即使就时下的标准说,也是如此。

  她伸出手来,面露笑容,她的声音低而柔和,其中有美国人那种慢吞吞的调子。

  “护士小姐,你能来我真高兴。喝点茶好不好?或者是先到你的房间去?”

  我说我要喝茶。然后,她为我介绍在座的各位。

  “这位是詹森小姐——瑞特先生,麦加多太太,爱莫特先生,拉维尼神父。我先生马上就来。请坐在拉维尼神父和詹森小姐之间吧。”

  我就照办。于是,詹森小姐就开始同我谈话,问我一路可好等等的话。

  我喜欢她。看到她就不由得想起我做见习护士时的一个护士长,当时我们都很佩服她。大家都在她下面努力工作。

  她快五十了——这是我的判断——外型有些男子气,铁灰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说起话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很悦耳,声调多少有些低沉;她有一副丑陋、多皱纹的面孔,还有一个简直是很可笑的朝天鼻,遇有苦恼或困惑的时候,习惯上老是急躁地用手揉一揉:她穿一身苏格兰粗呢的套装,颇像男人穿的衣服。她马上就告诉我她是约克郡人。

  拉维尼神父我发现到有一点吓人。他是一个高个子,留着长胡子,戴夹鼻眼镜的人。我听克尔西太太说,那里有一个法国修道士。现在我看见拉维尼神父穿一件白色毛料的修道士袍子。我略感惊奇,因为,我总以为修道士都是进修道院潜修,再也不出来的。

  雷德纳太太大部分都是用法语同他交谈,但是,他同我交谈时用很清楚的英语。我注意到他有两只机灵、锐敏的眼睛,他的眼光总是很快地由一个人的面孔扫射到另一个人的面孔。

  坐在我对面的是另外三个人。瑞特先生是一个胖胖的年法人,金发碧眼,戴着眼镜,他的头发颇长,有一个一个小卷,还有很圆的篮眼睛。我想,他小时候一定很可爱,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其实,他的模样有点像猪。另外一个年轻人头发剪得非常短。他有一副长长的、颇幽默的面孔,和雪白的牙齿,笑起来很迷人。不过,他的话很少。有人对他讲话,他只是点点头,或用单音字来回答。他像瑞特先生一样,是美国人。最后一个是麦加多太太。我没有很仔细地看她是什么样子,因为每当我朝她那一个方向望的时候,总是发现她在用一种饿狼扑鼠似的眼光在注视我。我这样说,毫不夸张。她对我注视的那个样子,你要是看了就会觉得一个医院里的护士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她很年轻——大约不过二十五岁——皮肤颇黑。她有一副瘦削的、神气很急切的面孔,还有大大的眼睛,绷得有些紧的、善疑的嘴巴。

  茶很好——那是一种很好喝、很浓的混合品种——不像克尔西太太常用的那种清香扑鼻的中国茶。

  茶点之中有果酱吐司和一盘硬壳葡萄于甜面包,还有蛋糕切片。爱莫特先生很客气地把茶点递给我。他虽然很沉静,但是,当我的盘子空了的时候,他总是会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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