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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查理,但是,这行不通的。你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

  “哦,是的,我想大概你们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不过特别地——”

  “我们大家都特别知道。有一天午饭后,我们全都在一起跟祖父喝咖啡。他喜欢一家人都围绕在一起,你知道,而他的眼睛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布兰达拿眼药水帮他每一眼滴上一滴,而总是问各种问题的乔瑟芬说:‘为什么瓶子上面写着:眼药水一不可食用?如果你整瓶喝下去了会怎么样?’祖父微笑着说:‘如果布兰达那一天搞错了,把眼药水当做胰岛素帮我注射进去──我想我会喘一大口气,脸色有点发青然后死掉,因为,你知道,我的心脏不怎么好。’而乔瑟芬说:‘呜。’祖父继续说,‘所以我们必须小心,不要让布兰达把伊色林当做胰岛素帮我注射进去,可不是吗?’”苏菲亚暂停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全都在听。你明白了吧?我们全都听到了!”

  我的确明白。我一直有点认为,那需要一点特别的知识。不过如今看来,实际上是老里奥奈兹自己提供了谋杀他的蓝图。凶手不必设想任何计划,或想出任何手段,死者自己就已经提供出一个简单致死的方法。

  我深吸一口气。苏菲亚晓得我在想什么,她说:“是的,是有点恐怖,不是吗?”

  “你知道,苏菲亚,”我慢慢地说。“有一件事真的让我吃惊。”

  “什么事?”

  “那就是,你说对了,不可能是布兰达。她不可能就真的照那样做──在你们都听到了──都记得那件事之后。”

  “这我不知道。她就某些方面来说有点笨,你知道。”

  “不会笨到那种地步,”我说。“不,不可能是布兰达。”

  苏菲亚走离我身边。

  “你不希望是布兰达,不是吗?”她问道。

  而我能说什么?我不能──不,我不能——断然说:“是的,我希望是布兰达。”

  为什么我不能?就只是因为布兰达自已一个人站在一边,而整个财大势大的里奥奈兹家人都联合起来站在另一边对付她?侠士精神?同情弱者?保护无抵抗能力者?我想起了她穿着昂贵的丧服坐在沙发上的样子,那孤单无助的话声──那恐惧的眼神。

  兰妮有点适时地从餐具室走回来。我不知道她是否感觉出我和苏菲亚之间某种紧张的气氛。

  她不以为然地说:

  “谈什么谋杀不谋杀的,忘掉吧,这是我说的。让警方去处理,这是他们的麻烦差事,不是你们的。”

  “噢,兰妮──难道你不了解这屋子里有一个人是杀人凶手?”

  “胡说,苏菲亚小姐,我对你已经没有耐心了。前门不是一直都开着吗——所有的门都开着,没有上锁──招来小偷。”

  “可是不可能是小偷,没有什么被偷掉。再说,小偷为什么要进来把人毒死掉?”

  “我没说是小偷,苏菲亚小姐。我只不过是说所有的门都没上锁,任何人都进得来,要是你问我,我会说是共产党干的。”

  兰妮对自己这种看法满意地点点头。

  “为什么共产常要谋害可怜的祖父?”

  “哦,每个人都说任何事情都是他们在暗中搞的鬼。不过如果不是共产党干的,你记住我的话,一定是罗马天主教徒干的。他们全都是作奸犯科的家伙。”

  兰妮有如下了最后通牒一般,趾高气昂地再度消失在餐具室里。

  苏菲亚和我笑了起来。

  “好一个老死硬派的新教徒。”我说。

  “可不是吗?来吧,查理,到客厅去。那里正在进行一项家庭会议,本来预定今晚举行──不过提早开始了。”

  “我还是不要闯进去的好,苏菲亚。”

  “如果你要娶这家里的人,你还是趁还没戴上结婚手套之前看看这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好。”

  “在谈些什么?”

  “罗杰的事。你好象已经牵扯进去了,不过你真是疯了,认为罗杰杀害了祖父。罗杰可是对他崇敬得很。”

  “我并不真的认为是罗杰,我认为可能是克里梦西。”

  “那只是因为我让你那样想的,不过你又错了,我不认为如果罗杰把他所有的钱都亏光了,克里梦西会丝毫感到在意。事实上,我想她倒会感到高兴,她有种不想拥有东西的奇怪心态。走吧。”

  当我和苏菲亚走进客厅时,谈话声突然中断下来,每个人都看着我们。

  他们全都在那里。菲力浦坐在一张放在两扇窗子之间的深红色缎面扶手椅上,他英俊的脸孔蒙着一层冷峻的神色,他看起来象是一个正要宣读判文的法官。罗杰跨坐在壁炉旁一张铺有厚厚圆形椅垫的椅子上,他用手指把头发搔动得满头的头发都竖立起来。他的左裤腿绉巴巴的,领带歪斜,他看起来一副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克里梦西坐在他一旁;她细挑的身子坐在那张大弹簧椅上更显得瘦削,她眼睛没有看其他人,好象正在冷静地研究着墙壁嵌板。艾迪丝坐在一张祖父椅上,坐得直挺挺的,她正在卖力地织着针线,双唇紧抿。屋子里看起来最漂亮的是玛格达和尤斯达上。她俩看起来就象金斯包罗的肖像画作。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英俊微黑的小男孩脸上有种阴沉的表情,在他一旁,玛格达一手搁在沙发背上坐着,这位“山形墙三连屋”的女爵穿着一件如画一般的绉丝宽施,一只穿着缎面拖鞋的小脚伸在面前。

  菲力浦皱起眉头。

  “苏菲亚,”他说,“对不起,可是我们正在讨论家务事,外人不宜加入。”

  哈薇兰小姐的针响了一声。我准备道歉退出,苏菲亚抢在我前头开口,她的声音清晰、坚决。

  “查理和我,”她说,“希望结婚。我要查理在这里。”

  “这有什么不可以?”罗杰精力充沛地从椅子跳起来,大声说。“我一直告诉你,菲力浦。这没什么私人不私人的事!明后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了。无论如何,我的好孩子,”他过来友善地把一只手搁在我肩上,“你全都知道了。你今天上午在那里。”

  “告诉我,”玛格达倾身向前大声说。“苏格兰警场是什么样子的?让人老是瞎猜疑。一张桌子?办公桌?几把椅子?什么样的窗帘?大概没有花吧,我想?一台口授录放音机?”

  “别闹笑话了,妈,”苏菲亚说。“无论如何,你已经告诉范华苏尔·琼斯把苏格兰警场那场戏删掉了。你说那是个高潮突降手法。”

  “那会使得整出戏显得太象是侦探故事了,”玛格达说。“艾迪丝·汤普逊绝对是一出心理戏──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心理戏──你认为哪一个听起来最好?”

  “你今天上午在哪里?”菲力浦突然问我。“为什么?噢,当然──你父亲——”

  他皱起眉头。我比原先更清楚地了解到,我的出现不受欢迎,但是苏菲亚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克里梦西把一张椅子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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