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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其后不久)

  彼吉特真是得其所哉。他的脑子洋溢着聪明的点子。他认为雷本毫无疑问地就是那闻名的“褐衣男子”。我敢说他是对的。但是所有的这一切越来越令人不愉快。我越快离开此地到罗得西亚越好。我已对彼吉特解释过,不要跟我去。

  “你知道,我的好秘书,”我说,“你必须留在这里,你随时都可能需要去辨认雷本。而且,我还有考虑到我身为英国国会议员的面子尊严。我不能随身跟着一个显然最近曾滋事受伤的秘书。”

  彼吉特畏缩了一下。他是一个如此可敬的家伙,以至于听我这么一说后,脸上即显出一副痛苦受难的样子。

  “但是您书信方面的事怎么办?还有您演讲的纲要?尤斯特士爵士。”

  “我会安排的,”我愉快地说。

  “明天星期三早上,您的私人车厢将挂在十一点的那班火车上,”彼吉特继续说,“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布莱儿夫人会不会带女仆跟她一起?”

  “布莱儿夫人?”我喘气说。

  “她告诉我说,您给了她一个位置。”

  是的,我想起来了。在化装舞会的那天晚上。但我没想到她真的要。虽然她是那么高兴,我不觉得我想要布莱儿夫人跟我一起往返罗得西亚。女人太需要人家留神照顾了,而且又时候有她们又令人觉得讨厌。

  “我有没有邀请过其他人?”我紧张地说。人在酒酣耳热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这种事。

  “布莱儿夫人似乎认为您也请了瑞斯上校。”

  我低吼了一声。

  “如果我请了瑞斯,那我一定是醉得一塌糊涂。听听我的忠告,彼吉特,把你的黑眼圈当作一次警告,千万不要再纵饮了。”

  “尤斯特士爵士,您知道,我是滴酒不沾的。”

  “如果你有那方面的弱点,还是发誓戒掉比较聪明,我没有再邀请其他的人了吧?彼吉特。”

  “我想没有了,尤斯特士爵士。”

  我松了一口气。

  “还有贝汀菲尔小姐,”我若有所思地说,“她要到罗得西亚去挖骨头,我相信。我很想请她暂时做我的秘书,她能打字,我知道,她告诉过我。”

  令我惊讶地,彼吉特极力反对这个主意。他不喜欢安妮·贝汀菲尔。自从眼圈变黑那天晚上之后,一提她,他的情绪就难以控制。如今彼吉特是越来越神秘了。

  单单为了让他心忧,我也要请那个女孩。如同我以前所说的,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腿。

  第十八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我不认为我这一辈子会忘掉我对“桌山”的第一印象。我一早便惊醒过来,走上甲板。我一直上到最上层甲板,我想这是很令人气恼的事,但是我决定为我的孤独感,干出一些惊人的事。我们的船正驶入大波湾。羊毛般的白云在“桌山”上漂浮着,聚集在山坡间,山坡下一直到海边,是睡梦中的城市,为晨曦所笼罩着。

  这使得我倒抽了一口气,同时内心有一种奇特的讥渴的痛苦感,如同当一个人看到特别美的东西时,就会噬啃着他得一种感觉。对于这方面的表达,我不太行,但是我十分清楚,即使只是一瞬间,我已找倒了自从我离开小汉普斯里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崭新的东西,作梦也想不到的东西,能慰籍我对罗曼史渴求之痛苦的东西。

  “吉尔摩登堡”号静悄悄地向它移近,至少我的感觉是如此。这仍然很像梦境,然而,就像所有的梦想者一样,令我无法不溶入的梦境。我们可怜的人类是如此汲汲地不想错失任何东西。

  “这是南非,”我不断地对自己说。“南非,南非。你正在看着世界,这就是世界,你正看着它。想一想,安妮·贝汀菲尔,你这笨脑瓜子,你正在看着世界。”

  我原以为只有我自己拥有最上层甲板,但是现在我注意到另外一个人也正依在缆绳上,像我一样地被那很快就抵达的城市所吸引住。甚至在他转过来之前,我就已知道了他是谁。在晨曦之中,昨晚的那一幕似乎已变成像戏剧一般地不实在。他一定会怎么想我?我一想到昨晚我所说的话,不禁全身发热。我并不是真心的——或者我说那些是真心的?

  我把头别开,定定地凝视着“桌山”。如果雷本是自己一个人上来这里,至少我不必打扰他,让他晓得我也在这里。

  然而令我极感惊讶的,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我背后的甲板上响起,然后是他的声音,愉悦而正常:

  “贝汀菲尔小姐。”

  “嗯?”

  我转过身子。

  “我想向你道歉。昨晚我举止十分粗鲁。”

  “那——那是很特别的夜晚,”我很快地说。

  这不是很清晰的表示,但却是我唯一想得出来的一句话。

  “你原谅我吗?”

  我默不作声地伸出我的手,他握住。

  “我还有其他的事想说,”他的语气深沉,“贝汀菲尔小姐,也许你不知道,但是你正牵扯在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里。”

  “我推想得到。”我说。

  “不,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警告你,不要再插手。那不可能跟你有任何关系。不要让你的好奇心把你卷入别人的事情。不,请不要再生气。我不是说我自己。你不晓得你会遭遇到什么——这些人是永不罢休的。他们是很残忍的。你已身处危险之中了——想想昨天晚上。他们猜想你知道了一些事。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说服他们,让他们晓得他们猜错了。但是,特别小心,随时注意危险。还有,如果万一你落在他们手里,千万不要尝试,放聪明一点——把真相说出来;这是你唯一逃生的机会。”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雷本先生,”我说,而事实上真有点如此,“你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的告诉我?”

  他久久未作答。然后以低沉的声音说:

  “这可能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一上岸我就会没事了——但是我可能不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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