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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3

  赫尔克里·波格习惯跟他那位能干的男仆乔治讨论自己接办的案子。这就是说,赫尔克里·波洛会提出点儿想法,乔治就会用他作为一位绅士身边的绅士在经历中得到的智慧做出回答。

  “如果你遇到了这种情况,乔治,”波洛说,“为了调查一件案子,得去世界上分散在各个洲的那些国家,那该怎么办呢?”

  “嗯,先生,坐飞机最快。尽管有人说那样旅游使肠胃很不舒服,可我并不那样认为。”

  (①伊斯坦布尔:土耳其西北部港口城市。──译注。)

  “人常常问自己,”赫尔克里·波洛说,“那个赫尔克里会怎么干呢?”

  “您指的是那名自行车赛手吗,先生?”

  赫尔克里·波洛接着说:“要么人们只简单地问,那他到底是怎么干的呢?乔治,答复是他虽然精力旺盛地四处奔跑,可他最后还是不得不——像有人所说的那样——向普罗米修斯①——向涅柔斯②打听消息。”

  “是吗,先生?”乔治说,“这两位先生我倒没听说过。他们是干旅行社那一行的吗,先生?”

  赫尔克里一边欣赏自己的话音,一边接着说:“我那位雇主埃默瑞·鲍尔只知道一个道理——就是采取行动!不过靠一些没必要的行动浪费能量是毫无用处的。乔治,生活中有一条准则,那就是别人如果能替你办到的事,千万别自己去做!”

  “尤其是,”赫尔克里·波洛一边补充说,一边起身走向书架,“费用开支不成问题的时候!”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标有字母“D”的卷宗,翻到“可信赖的——侦探所”一栏那里。

  “现代的普罗米修斯,”他喃喃道,“乔治,请替我抄下几个名称和地址:纽约汉克斯侦探所,悉尼莱登和波舍侦探所,罗马吉奥瓦·梅吉侦探所,伊斯坦布尔纳呼姆侦探所,巴黎罗杰和佛朗柯那侦探所。”

  (①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盗取天火予人而受主神宙斯惩罚锁于高加索山崖上的神,后被赫尔克里所救。——译注。

  ②涅柔斯:希腊神话中的海神,五十个海中仙女之父。——译注。)

  他等乔治写完,然后说道:“现在清查一下去利物浦的火车班次。”

  “好,先生。您要去利物浦吗?”

  “恐怕是的。乔治,我也可能还要去更远的地方。不过现在还不需要。”

  4

  三个月后,赫尔克里·波洛站在一块面对大西洋的岩石上眺望大海。海鸥上下翱翔,发出忧郁的长鸣。空气湿润。

  赫尔克里跟其他初次来到伊尼什格伦的人一样,感觉到自己到达了世界的尽端。他一辈子从没想象过如此遥远、如此凄凉、如此荒废的地方。那里的景致倒很美,一种阴沉沉的美,属于那种遥远而不可思议的往昔的美。在爱尔兰西部这里,古罗马人的铁蹄没有践踏过,没有一座加固的堡垒;也没有修建一条完整而适用的道路。这里是一块对人世间那种井然有序的生活方式和常识茫然无知的土地。

  赫尔克里·波洛低头看一眼自己那双漆皮皮鞋尖端,不禁长叹不已。他感到凄凉而孤独。他那种生活标准在这里不受赞赏。

  他的目光顺着荒无人烟的海岸线望去,又回到大海。遥远的那边是传说中常提到的那片青春之地,天堂岛……

  他喃喃自语道:“苹果树,圣歌和那些金……”

  猛然间,赫尔克里·波洛恢复了常态——那个令人出神入迷的魔障给破除了,他又跟自己那双漆皮皮鞋和整洁的铁灰色男装相协调了。

  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波洛理解那种钟声,那是他从少年时期起就很熟悉的声音。

  他连忙轻快地沿着悬崖峭壁朝上走去。约摸十分钟后,他望见了山头上那幢建筑物,四周围有高墙,墙上有一扇嵌满铁钉的大木门。赫尔克里·波洛走到门前敲了几下。门上有个巨大的铁门环。接着他又谨慎地拉一下一条生了锈的铁链子,门里响起一阵小铃档尖锐的丁当声。

  门上一块小方板给推开了,露出一张脸。那是一张神情多疑的苍白的脸,微微有点唇髭,嘴中却发出妇人的嗓音。赫尔克里·波洛称之为令人生畏的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问他有什么事。

  “这里是圣玛丽和天使修道院吗?”

  那令人生畏的女人严厉地说:

  “那还能是什么别的地方吗?”

  赫尔克里·波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对那条巨龙说:“我想见一下修道院院长。”

  那条巨龙不大情愿,但最后还是让步了。门栓给拉开了,大门给打开了,赫尔克里·波洛被引到这个修道院用来接待客人的一间空荡荡的小房间里。

  没多会儿,一位嬷嬷悄悄走进来,腰间晃动着她的念珠。

  赫尔克里·波洛出生在一个天主教家庭。他明白身在此处的气氛。

  “请您原谅我来打搅您,院长。”他说,“不过,我想您这里有一位在凡世上叫凯特·卡西的信徒吧。”

  那位嬷嬷点点头,说:“是的,她皈依后改叫玛丽·厄休拉修女。”

  赫尔克里·波洛说:“有一桩错事需要纠正一下,我相信厄休拉修女能帮助我。她知道一些可能非常宝贵的情况。”

  那位院长摇摇头,面无表情,用平稳而冷漠的声调说:“玛丽·厄休拉修女无法帮助您。”

  “可我向您保证——”

  他顿住。那位院长说:“玛丽·厄休拉修女已经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5

  在杰米·多诺万旅馆的酒吧间里,赫尔克里·波洛不大舒服地靠墙坐着。这家旅馆跟他想象中的旅馆大不一样。墙破旧坏损——窗户上两块玻璃也碎了——波洛很不习惯的夜间凉风也就吹进来了。送进屋来的热水是温乎乎的。吃下去的饭菜使他胃里产生难受的古怪感觉。

  酒吧里有五个人都在谈论政治。赫尔克里对他们讲的大部分都不明白。反正他也不大关心这方面的事。

  不多时,他发现有一个人过来坐在他的身旁。那人在社会等级上跟别人有点大不一样。他有那种乡镇人穷酸相的特征。

  他非常恭敬地说:“我告诉您,先生,我告诉您——培金那匹马精力不足,没有任何机会,一点机会没有……肯定没跑完就没劲儿啦——没劲儿啦。您听俺的……大伙儿都该听俺的话。您知道俺是谁吗,先生?阿特拉斯①,俺就是——都柏林太阳的阿特拉斯——整个赛马季节都在向赢家提建议……俺不是对莱瑞家的姑娘说了吗?二十五比一——二十五比一。跟着阿特拉斯您就错不了。”

  赫尔克里·波洛带着古怪的敬意望着他。他颤悠悠地说:“我的上帝,这是一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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