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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卢兹医生说:“马拉舍?我在报上看到过这个案件,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家伙。这里面有点深奥的变态现象!我很想了解他童年时代的详细情况。”

  “对我来说,”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在什么地方。”

  施瓦兹说:“他难道不是咱们锁在壁柜里的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吗?”

  波洛不大满意地说:“可能是——嗯,可我,我不敢肯定……我倒有个想法——”

  他突然顿住,瞪视着地毯。那是一张浅黄色地毯,上面有铁锈色深印儿。

  赫尔克里·波洛说:“脚印儿——我想这是踩过血迹的脚印,而且是从旅馆那边没人住的地方踩过来的。来——咱们得赶快到那边去一趟!”

  他们跟随着他,通过一扇旋转门,沿着一条灰尘扑扑的阴暗走廊走去。他们在拐角处转弯,一直追随着地毯上的脚印,最后他们来到一扇半开着的门前。

  波洛推开那扇门,走进去。

  他惊吓地尖叫一声。

  那是一间卧房,床上有人睡过,桌上放着一个盛着食物的托盘。

  房间正中间的地上躺着一具死尸。他是个中等偏高个头的男子,被人野蛮而凶残地砍死了,胳臂、胸口和头上有十余处伤口,脸几乎给砍得稀烂,模糊不清了。

  施瓦兹喘不过气来惊叫一声,掉转头,好像要呕吐似的。

  卢兹医生也用德语惊呼一声。

  施瓦兹软弱无力地问道:“这家伙是谁?有人知道吗?”

  “我猜想,”波洛说,“这儿的人管他叫罗伯特。一个非常不能干的侍者……”

  卢兹走近一点,弯身俯视尸体。他用一个手指指着。

  死者胸口上别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墨水草草写着:“马拉舍再也杀不了人——也不能再抢劫他的朋友了!”

  施瓦兹突然喊道:“马拉舍?这么一说,他就是马拉舍!可他为什么到这个偏僻的地点来呢?可您为什么又说他叫罗伯特呢?”

  波洛说:“他在这里装扮成一名侍者——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个很蹩脚的侍者。怪不得他给解雇而没人感到惊讶。他离开此地——据说是回到阿德玛去了。可没人看见他离开。”

  卢兹用他那缓慢而低沉的声调问:“那您——您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波洛答道:“我认为这就解释了店老板为什么脸上露出有点焦虑的神情。马拉舍一定给了店老板一笔数目不小的贿赂,好允许他隐藏在旅馆暂不使用的房间……”

  他又若有所思地说:“可店老板对此并不感到愉快。哦,真的,他一点也不为此而高兴。”

  “马拉舍一直住在这个对外不营业的房间里,除了店老板之外,谁也不知道吗?”

  “看来是这样的。要知道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卢兹医生问道:“那他怎么又让人杀了?谁是凶手呢?”

  施瓦兹大声说:“这很简单嘛。他原本该跟同伙分享那笔钱,可他没分。他欺骗了他们,于是就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先躲避一下风头。他认为这里是世界上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可他错了。不知怎的,他们探听到了,就追踪前来。”他用鞋尖触一下那个尸体,“他们就这样——把他清算了。”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道:“对,这跟咱们想像的那种约会截然不同。”

  卢兹医生烦躁地说:

  “你们说的这些情况和缘由都很有意思,可我关心的是咱们目前的处境。这里有个死人。我手边还有个伤号,药品又很有限。咱们现在还处在与世隔绝的境地!还要多久啊?”

  施瓦兹接着说:“咱们在壁柜里还锁着三个罪犯呐!这真是一个我称之为蛮有意思的处境。”

  卢兹医生说:“咱们该怎么办?”

  波洛说:“首先咱们得找到店老板。他不是个罪犯,只是个贪财的家伙。他也是个懦夫。咱们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干的。我的好朋友杰克和他的老伴或许或以提供些线索。三名歹徒得关在一个严密看守的地方,等援助到来再说。我想施瓦兹先生那把自动手枪可以使我们的任何计划都能有效执行。”

  卢兹医生说:“我呢?我干点什么?”

  “你,医生,”波洛低沉地说,“尽最大努力来管好你那个伤号。我们别的人都得坚持不懈地提高警惕——等待救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6

  三天过后,清晨有一伙人来到旅馆门前。

  是赫尔克里·波洛兴高采烈地把前门打开了:“欢迎,老伙计。”

  警察署长勒曼泰警督用双手抓住波洛的胳臂。

  “哦,我的朋友,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向你致敬啊!这起惊人事件——你们经历了多么让人心情紧张的过程啊!我们在下面也焦虑担心——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生怕出了事儿。没有无线电——没有任何联络办法。可你用日光反射信号器传递消息真是天才之举!”

  “哪里,哪里。”波洛尽量表示谦虚,“人类的发明一失效,你只得返回头来求助于大自然。天上总有日光嘛!”

  这群人陆续走进旅馆。勒曼泰说:“没人想到我们会到来吧?”他得意地微笑。

  波洛也微微一笑,说道:“没人!大家都以为缆索还没完全修好呐!”

  勒曼泰激动地说:“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认为没错儿吗?肯定是马拉舍吗?”

  “是马拉舍,错不了。跟我来。”

  他们来到楼上。一扇门打开了,施瓦兹穿着晨袍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那群人,不禁瞪大眼睛。

  “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说,“这是怎么回事?”

  赫尔克里·波洛夸张地说:“救援到了!随我们一起来,先生。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时刻。”

  他又爬上一层楼。

  施瓦兹说:“您是到德鲁埃那里去吗?顺便问一声,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啦?”

  “卢兹医生昨天晚上说他恢复得很好。”

  他们来到德鲁埃那个房间。波洛把门推开。他庄重地宣布道:

  “先生们,这就是你们要抓的那头野猪。把他活生生地带走吧,千万注意别让他逃脱断头台。”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脸仍然用纱布包扎着呐,吃惊地坐起来,但是他再想挣扎,却让几名警察把他胳臂抓住了。

  施瓦兹困惑地惊呼道:“可他是侍者古斯塔夫——德鲁埃警督啊。”

  “他是古斯塔夫,没错儿——可他不是德鲁埃。德鲁埃是前一名化名的侍者,也就是那名给关闭在楼那半边不营业的房间里的侍者罗伯特;马拉舍那天晚上把他杀了,又来袭击我。”

  7

  早餐时,波洛慢慢向那个困惑不解的美国人解释这整个儿事件。

  “要知道,有些事总是在你干的那一行的过程中慢慢搞清楚的。譬如说,一名侦探和一名杀人凶手之间的区别!古斯塔夫不是一名侍者——这一点我一开始就怀疑——可他同样也不是一名警察。我一辈子都在跟警察打交道,我了解这种区别。他在外行人面前可以冒充一名侦探——可对一个本身就是侦探的人来说就不好办了。

  “所以,我立刻就怀疑上他了。那天晚上,我没喝我那杯咖啡,把它全倒掉了。我做得很明智。那天半夜里,一个男人进入我的房间,以为我已经让他用麻醉药蒙住了,就搜查我的房间。他检查我的东西,在我的皮夹子里找到了那封信——我放在那里就是有意让他找到!第二天早晨,古斯塔夫端着咖啡进入我的房间。他向我打招呼,直呼我的姓名,完全有把握地扮演他的角色。可他很着急——急忙地——警察怎么竟会知道了他的踪迹!人家已经知道他藏在这里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大灾难。这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他被困在这里如同瓮中之鳖。”

  施瓦兹说:“这个笨蛋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为了什么呢?”

  波洛庄重地说:“他可不像你想像的那么愚蠢。他需要,急切需要一个远离繁华世界、可以休息的地方,可以在那里跟某个人碰头,办那么一件事。”

  “什么人?”

  “卢兹医生。”

  “卢兹医生?他也是一名歹徒吗?”

  “卢兹医生倒是那位真的卢兹医生——可他不是个神经学专家——也不是个心理分析专家。他是一名外科医生,我的朋友,一名专门做整容手术的医生。他就是为此到这里来会见马拉舍的。他被赶出了祖国,现在十分贫穷。有人付给他一大笔钱,请他到这里来,用他的外科技术把马拉舍的外貌改一改。他也许猜到那人可能是个罪犯,如果是那样,他也会睁一眼闭一眼,豁出去了。他们理解到了这一点,可又不敢冒险到国外一家医院去动手术,所以就到这里来了。除了有个别人来这里一游之外,在这淡季里是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店老板正缺钱,乐意接受贿赂。在这儿做整形手术可说是最理想不过的地方了。

  “然而,我要说,事态起了变化。马拉舍被出卖了,那三个家伙是他的保镖,说好到这里来照护他,可是还没有来到。马拉舍自己不得不立即采取行动。于是那个化装成侍者的警察就给绑架关了起来,马拉舍取而代之。后来那伙匪徒又设法把缆索破坏掉。这只是迟早会发生的问题。次日,德鲁埃被害,在他的尸体上别了一张小纸条。原本希望等跟外界的联系恢复后,德鲁埃的尸体想必可以顶着马拉舍的名义给埋掉——卢兹医生迅速进行手术,但是需要灭一个人的口——那就是赫尔克里·波洛。所以那伙人就给派来袭击我。谢谢你,我的朋友——”

  赫尔克里·波洛潇洒地向施瓦兹鞠了一躬,后者说:“这么说,您真的是赫尔克里·波洛了。”

  “正是在下。”

  “您一点也没有让那具尸体蒙骗住吗?一直知道那不是马拉舍?”

  “当然。”

  “那您干吗不早说呢?”

  赫尔克里·波洛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

  “因为我要保证把真正的马拉舍交给警察局。”

  他喃喃自语道:

  “要生擒活捉那头厄律曼托斯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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