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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唐密转身面对着海达克,并且假装很自然的态度,哈哈大笑。他希望自己的笑声听起来不要牵强。

  “哎呀!到你这地方来,总是遇到令人惊奇的事。这又是何恩的精巧玩意儿吗?上一次你并没有让我看这个呀!”

  海达克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他那巨大的身子站在那儿,挡住门口,显得有些紧张。

  “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唐密暗想。“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仆。”

  海达克站在那儿,仿佛已经化为石头。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功夫,然后,他就露出轻松的样子,哈哈大笑的说:“麦多斯啊,你真好笑!你刚才由地板上滑过去,活像跳芭蕾舞!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镜头呢。把手擦擦干,到另外那间屋子来罢。”

  唐密跟着他走出澡房,同时,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是紧张而且警觉的。他现在已经有所发现,无论如何要想法子安全离开。他能不能骗过海达克呢?听海达克讲话的口气,倒是蛮自然的。

  海达克一只胳膊勾住唐密的肩,领着他到了起居间,他的胳膊这样勾住他的肩,也许是随随便便,无意的动作,也许是有意的,很难捉摸。他转回头将门关上,然后,对唐密说:“喂,老兄!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的话是友善的,自然的——只是有点儿窘,他用手势让唐密坐下。

  “说起来有点儿不容易解释,真的,有点儿难解释。虽然,我只是想同你谈点儿知己话,此外没别的意思,不过,你得守秘密。麦多斯,你明白吗?”

  唐密竭力表现出极感兴趣的样子。

  海达克坐下来,同时,很机密的,将椅子拉得靠近些。

  “麦多斯,事情是这样的,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是情报部的工作人员,M.I.42B.X.,这是我工作的部门,你听说过吗?”

  唐密摇摇头,把急于想知道究竟的神气装得更厉害。

  “唔,这是很秘密的。我的工作,是一种内围的工作,你明白吗,我们把某种情报由此处传出去,但是,这件事要是泄露了,可不得了,你明白吗?”

  “当然,当然!”麦多斯先生说。“很有趣!自然啦!你可以相信我,我决不透露一个字。”

  “是的,这是绝对重要的,这件事是非常机密的。”

  “我很了解。那么,你的工作想必很刺激,实在是很够刺激的。我真想知道得更多些,不过,大概我不该多问罢?”

  “是的,不可以。你知道,这是很秘密的。”

  “啊,是的,我明白。我实在很抱歉,方才实在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唐密想:“他会不会受我的骗呢?他也许想像不到我是专门刺探这种消息的罢?”

  他觉得这是很难令人相信的发现。然后,他又想:一个人万不可自满,许多人都因为太自满了才会垮台的。海达克中校是聪明人,而且是个夜郎自大的人。这个可怜的麦多斯是个愚蠢的英国人,他是一种什么话都会相信的人。但愿海达克对自己还是这种想法。

  唐密继续谈下去,故意表示他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和好奇。他知道是不该多问的,但是,他问海达克:他的工作一定很危险罢?他以前到过德国吗?在那儿工作过么?

  海达克中校回答时,他的态度是够温和的。他现在完全是英国海军军官,那个普鲁士的军官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唐密现在用一个新的角度在看他。他想,自己怎么竟会被他蒙骗了?看他的脑袋形状,以及嘴巴的线条,一点儿没有英国特征。

  麦多斯先生不久就站起来,这是一个重要的考验,会不会安全渡过这个难关?

  “我实在该走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实在觉得非常抱歉,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要逃脱,就是现在,否则就逃不掉了。他会放我走吗?我得有所准备。最好是对准他的嘴巴来一拳。”)

  麦多斯先生一面和蔼地谈着,并且露出极兴奋的样子,一面侧着身子慢慢走向门口。

  他现在已经到了门厅……已经把大门打开了……

  他由右手的门洞里瞥见阿波多把早餐用的杯盆放到托盘上,准备明天早上用。(“那该死的傻瓜会放过他了!”)

  他和海达克站在门廊里谈话,约好了下星期六再一块儿打高尔夫球。

  唐密冷冷地想:“朋友,不会再有下星期六了。”

  这时候听到外面马路上有人声。有两个人刚到山岬上去玩过回来。这两个人唐密和海达克都有点头之交。唐密同他们打招呼,他们便停下脚步,他同海达克和这两个人就站在大门口谈了几句话。然后,唐密和他的东道主亲切的挥手道别,便同那两个人一同离开了。

  他居然逃脱了。

  海达克,傻瓜!他居然会让他骗过去了。

  他听到海达克走回房里,关上门的声音,于是,便高高兴兴同他那两个新发现的朋友走下去了。

  他们随便闲谈:

  看样子,天气似乎要变了。

  老孟禄的球运又不好。

  那个叫阿许雷的不肯加入民防义勇军,他说义勇军不好。年轻的马许,就是那个高尔夫球场的助手,是一个反对战争的人,他不肯参加。不知道麦多斯先生是不是以为应该把这件事提交委员会讨论?前天夜里,南安普顿让敌人炸得好惨,损失很大。关于西班牙,不知麦多斯先生有何高见?他们对英国的态度是不是转变了,当然罗,自从法国崩溃以后——

  唐密很高兴,恨不得高声叫出来!这种随随便便的,正常的谈话,多好。这两个人来得正是时候,可以说是上天巧妙的安排。

  到了逍遥宾馆的门口,他同那两个人道别了一声,便转身走进大门。

  他轻轻吹着口哨,走过门口的车道。

  他刚刚踯躅在花旁边黑暗的转弯处转过去,于是,有件沉重的东西落在他的头上。他向前一栽,眼前一片漆黑,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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